加拿大的契珂夫:一路走好!
文章來源: 花似鹿蔥2024-05-15 05:49:56

驚聞加拿大女作家愛麗絲·門羅(Alice Ann Munro513日去世,這是我最喜歡的加拿大女作家。

92歲,算是高壽。但是,一個你喜歡的人你尊敬的人離開這個世界了,你是不會用年齡來決定你的悼念之情的。這是一篇舊文,是我第一次讀門羅小說後寫的讀書筆記。重發,紀念她。

《最難懂女人心》——

第一次讀愛麗絲·門羅(Alice Ann Munro)的作品是在2009年,從新聞裏得知一個叫愛麗絲·門羅的加拿大女作家獲得當年的“布克獎”,於是懷著好奇到圖書館找到了她的作品集。記得當時想借最新出版的《Too Much Happiness,但已經被人借走了,預約排隊輪到我要兩個月以後。於是就拿了《Runaway》(中譯本為《逃離》)。

短篇小說集《Too Much Happiness》,一直未見到中譯本,我鬥膽譯為《幸福滿溢》吧,但願早日讀到用漢字印刷的這部作品。

《Runaway》是一個短篇小說集。也許是做過老師的原因吧,對其中那篇《Passion》印象深刻。那是一個關於加拿大高中畢業生——一個貧困的女學生,一個貧困而優秀的女學生的故事。

小說的主人公格瑞斯是個20歲的高中畢業生,各門功課都出類拔萃。高中最後一年,她參加了曆史、植物學、動物學、英文、拉丁 文和法文科目的考試,門門都得了高分。但是她不想畢業,又接著學了物理、化學、三角函數、幾何和代數,甚至還想自學希臘文、西班牙文、意大利文和德文。可惜學校沒開這些課程。

惜墨如金的作者不厭其煩地開了這麽一大堆課程的單子給我們,無非想證明這是一個多麽應該上大學、多麽值得栽培深造的優秀學生。可是作者說, 所有的高分都是浮雲。因為她不能上大學了。校長找格瑞斯談話,不上大學,為什麽學那麽多啊?退一步講,就是上大學也不用學那麽多。格瑞斯說:“在她開始編織的生涯前,隻要是能夠免費學習的課程樣樣都想學。”

故事講到這裏,一直是淡淡的白描,可你的眼眶卻有些潮濕。校長一定也動了惻隱之心,他說,他認識一個旅館經理,願意介紹格瑞斯打暑期 工。 格瑞斯在工作時,認識了一個男孩子,有著酒窩的英俊的莫瑞,莫瑞全家待她那麽好,太太知道她愛讀書,甚至托辭出去,專門給她留下獨自讀書的時間。故 事到這裏都是平平常常,可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她卻鬼使神差地和莫瑞同父異母的哥哥、已婚的尼爾度過了一個躁動的夏日。尼爾教她開車,最後擁抱了她。次日清晨,傳來尼爾開車翻下懸崖、血肉模糊的消息。

莫瑞寫來一張字條:“就說是他逼你的,你並不願意去。”她也回了5個字:“是我情願的。”她還想寫“對不起”,又抹掉了。莫瑞父親來看她,送來一千元的支票。格瑞斯想拒絕,想撕掉那支票,可最終還是留下了。小說至此戛然而止。

愛麗絲·門羅好像是一個和你聊閑篇兒的朋友,漫不經心地講著什麽,你聽完了,常常在心裏畫著一個一個的問號,她好像要告訴你什麽,卻又什麽都沒有明確。你要細細體會,也許越琢磨越妙,問號變成了驚歎號;也許從始至終也猜不透,就像蒙娜麗莎神秘的微笑。

門羅的短篇真有點中國畫的味道,畫麵有很多留白,所謂“虛實相生,無畫處皆成妙境”,留給讀者無盡的想象,給人藝術上的極大享受。僅此一篇,已經讓人折服她的功底,無愧於“短篇女王”的稱號。正 如諾貝爾委員會的頒獎詞所說:“門羅的作品以情節細膩見長,文風透徹,帶有心理現實主義特色,有‘加拿大契訶夫’的美譽。”

門羅小說的主人公多為女性,特別是加拿大小城鎮裏的普通女性,有格瑞斯這樣初出茅廬的女學生,也有卡拉這樣初為人妻的少婦;有生活在底層、 學識不多的女孩子,也有思慮深刻卻情感矛盾、難以自拔的“小資女”。這些女性中絕少“白富美”,也不向往“高富帥”。她們就是生活在我們周圍最常見的女性,像我們的姊妹,像我們的媽媽,看上去平平淡淡過日子,但是各自內心的掙紮卻如波詭雲譎,如驚濤拍岸。

《Runaway》大陸版譯成《逃離》,台灣版是《出走》。我覺得“逃離”過於直白,倒是“出走”更中性,女人常常這樣:不是因怕而逃,不是因愛而離,就是想出去,出去。。。。那種茫然、糾結與愛麗絲·門羅好像要告訴你什麽又不知是什麽的感覺非常吻合。

 後記:文中提到當年她最新的短篇小說集《Too Much Happiness》,我還是買到了中譯本《幸福滿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