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國家的冠軍》:愛國主義與集體自戀
文章來源: 花似鹿蔥2024-04-12 09:06:01

近期還看了另一部關於體育的傳記電影,韓國的《1947:波士頓》,寫一位韓國運動員在波士頓馬拉鬆賽跑獲得第一,第一次升起韓國國旗的故事。也同樣感人。

波士頓馬拉鬆是全球矚目的馬拉鬆賽事,就比奧運會小一歲。韓國人居然在1947年就獲得了冠軍,這個真不知道。

且慢點驚訝,比1947年早10年,韓國人還拿到過奧運會馬拉鬆的冠軍,哇。。。。。

原來,1936年的柏林奧運會上韓國人孫基禎拿到了馬拉鬆奧運會冠軍。隻可惜當時的韓國處於日本人占領的時期,他隻能代表日本人參加奧運會,但是,他拒絕用日文簽名,升旗的時候還有意遮擋胸前的日本國徽,結果回去就被日本特別警視廳監視,還扣押了他的冠軍獎品:希臘青銅頭盔。

1945年,日本投降,美軍管轄下的韓國百廢待興。孫基禎致力培養韓國自己的馬拉鬆選手,他的學生徐潤福在波士頓馬拉鬆獲得金牌並打破孫基禎創造的馬拉鬆記錄。這一次也是第一次韓國的太極旗飄揚在國際賽場上,比韓國正式成立早一年宣告。

一個受盡苦難蹂躪的民族要血洗恥辱要揚眉吐氣,這大概是很多弱小民族落後民族都有的情懷。韓國人有,中國人也有,當國旗升起國歌響起(韓國第一支國歌居然是《友誼地久天長》的音樂,可見之倉促無準備),愛國主義激情澎湃。論及為國爭光,賽場是個好舞台。

記得中國女排首次得冠,俺還在大學裏苦讀,當時校園一片沸騰,男生把掃帚蘸上汽油點著了高舉著到處跑,那種狂喜記憶猶新。(《女排首得冠》https://blog.wenxuecity.com/myblog/65898/201409/28676.html)

忽然想到電影《奈德》,奈德好像沒有這一種“為美國遊泳”的強烈意識。

民族情懷,愛國主義沒有錯。不過,凡事皆有度,真理多走一步就是謬誤。愛國主義多走一步叫做“集體自戀。

“集體自戀”(collective narcissism)。這個概念是20世紀30年代心理分析家埃裏希·弗洛姆(Erich Fromm)和社會學家狄奧多·阿多諾(Theodor Adorno)首次提出的。這兩位尤其是弗洛姆大名鼎鼎,都是德裔猶太人,用我的糊塗塗老腦袋猜一下:這個理論的提出當與希特勒治下的德國有關。

必須強調,集體自戀和民族自豪感愛國主義情懷大不同。愛國愛民族是積極的情感正確的價值觀,為國家為民族做事能夠給人強大的目標感和意義。健康的愛國主義與對他國的寬容和理解密切相關。集體自戀則源於個人對“承認”的需要,是個人補償在社會上的無力感,投射自己缺乏卻又期待的品質,從而形成的對某一群體的依賴。其特點是防守性、偏執和一種無法滿足的求得他人認可的渴望。當集體自戀者被冒犯被侵害犯時更容易支持複仇,有可能造成國家之間的敵意。

其實,關於集體自戀這種社會現象,魯迅也有過形象的描述與痛斥,在《熱風·隨感錄三十八》裏他這樣寫到:

他們自己毫無特別才能,可以誇示於人,所以把這國拿來做個影子;他們把國裏的習慣製度抬得很高,讚美的了不得;他們的國粹,既然這樣有榮光,他們自然也有榮光了!倘若遇見攻擊,他們也不必自去應戰,因為這種蹲在影子裏張目搖舌的人,數目極多,隻須用mob的長技,一陣亂噪,便可製勝。勝了,我是一群中的人,自然也勝了;若敗了時,一群中有許多人,未必是我受虧;大凡聚眾滋事時,多具這種心理,也就是他們的心理。他們舉動,看似猛烈,其實卻很卑怯。至於所生結果,則複古、尊王、扶清滅洋等等,已領教得多了。所以多有這“合群的 patriotic的自大”的國民,真是可哀,真是不幸!

魯迅真是偉大,他的這些話寫於1918年,37歲,背景應該是中國成為一戰戰勝國之時。

世事變遷紛繁複雜,時至今日人性不改。現實生活中,我們中的很多人都會在不同程度上同時帶有這些情感。

各位隨便對號入座哈!

扯得有點遠了,還是說這部韓國電影吧。

《1947:波士頓》很西化的電影名字,淡淡的沒有感情色彩,就像《Casablanca》、《Waterloo Bridge》,台灣翻譯成《沒有國家的冠軍》就充滿悲情,吸人眼球。

飾演徐潤福的青年演員任時完本來就體型完美,但是為了這部電影進一步減肥,瘦到體脂率隻有6%的自我極限,也是拚了小命啊。絕對愛國!

有一個現象很令人鼓舞——

孫基禎後來擔任韓國獨立後的田徑聯盟主席及韓國體育協會會長。享年90歲。

南昇龍,孫基禎的隊友,1936年奧運會獲得男子馬拉鬆銅牌。享年89歲。

徐潤福1947年波士頓馬拉鬆冠軍。享年94歲。

哇塞!要想活到90歲。快快跑馬邁開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