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皮火車的故事(5 )北京——莫斯科
文章來源: 花似鹿蔥2024-03-30 08:04:01

綠皮火車的故事(5)北京——莫斯科

我家先生1982年8月到瑞典留學,已經近四年了。當時國家不允許家屬同行,直到三年後才有了陪讀的政策,於是我有幸趕上了“第一波陪讀出國潮”。

當年先生是從北京飛到瑞士伯爾尼再轉機到斯德哥爾摩,優點就是快捷。還有一條路線就是坐火車。從北京坐K3/4次北京-莫斯科列車從二連浩特出國,途徑蒙古、蘇聯、波蘭,火車到東柏林。許多去歐洲國家探親的人員都是選擇北京至莫斯科的國際列車到東柏林,再轉西歐或者北歐,這一路線優點一比飛機便宜;二就是可以觀光。票價是人民幣640元(那時,大學畢業生工資不到60元)。

坐火車途徑國家不少,但當時都是社會主義國家,簽證是互免的,隻要簽西德、瑞典,也沒有什麽周折。1986年開往莫斯科的國際列車除了少量的外國人,大多數乘客都是第一次出國留學進修人員和陪讀家屬,還沒有“倒爺”這一說。

我曾經憑記憶寫過一篇關於坐火車到瑞典的小文章。後來回國搬來了全部日記。對照那些天有更詳細的記錄。

1986年4月16日——

第一個意外是上火車,人又多又雜亂,如同上海開往哈爾濱的157次快車,大箱子小箱子我帶了4個,以為算是“之最”,其實還有比我多的,我如此別人也如此,中國人如此外國人也如此。雖然不像想象中做國際列車那般美好,卻讓我如釋重負輕鬆了許多,有人人如此半斤八兩的平等之感。

我乘坐的8車廂,共32人,中外大概一半對一半。我的包廂4個人,三女一男——準確地說是四女一男。因為有一位女士還帶著一歲半的女兒赴西德陪讀。另一女與我同行到瑞典,她先生是中科院的訪問學者。一男則是去英國留學。

在集寧車站的月台上,見一美國小夥,身上一件黑色T恤,印著“中華武藝訓練中心”還有青天白日旗。他見我注意他,上車後便主動過來交談。

小夥三年前到台灣學武術,期間遊曆東南亞各國,兩年前與一台女結婚,他自豪地說,“我的中國名字她給我起的:慕容天”。

我的天哪!

我兜著圈子問他亞洲國家最喜歡哪裏?他說當然是中國,曆史最悠久啊。但是北京服務太差了。故宮東西太少了,不如台北故宮文物一月一換。吃的不如台北新鮮,而且太油太鹹。感覺他繞著彎子還是說台北好。

這小夥漢語不錯,還看過《紅樓夢》。當我道歉管他的太太叫“愛人”時,他說,他很喜歡“愛人”這個稱呼,平等親切,有愛有人男女通用,太太這個稱呼拉開了距離。

晚八點三十分到二連浩特。這裏要三個小時左右,驗關,更重要是換車輪蒙古是窄軌。據說過去是一樣的鐵軌,關係惡化後害怕入侵,後改的。

蒙古上來的海關人員比內蒙古的草原牧民更帶有遊牧民族的特征,羊膻味濃烈。

4月17日星期四

這就是蒙古。

看不見樹木看不見農田看不見公路看不見人煙,隻是一望無際的毫無生機的枯黃草地。

早八點,車到喬伊爾。據說是蒙古的一個較大的火車站,給人的感覺是一個隨時準備遷移的居民點——活動木板房油漆斑駁,人曬得黑紅,身上臉上都是灰塵,一個個步履蹣跚,大概還是沒有馬上生活的習慣吧。

車近烏蘭巴托,木板房的顏色鮮豔了,白的,灰綠色的居多,偶爾有鮮明的橘黃色,房子的式樣也豐富,長方形的圓形的,還有三角形的菱形的,別有風味呢。

烏蘭巴托就像一個熱火朝天的大工地,多是五六層、偶有十幾層的樓房,沿著一條狹長的山穀排開。火車站不大,出現了蘇聯軍人,甚至看見操著山西口音的中國人。人們對服飾也有城市的風格,女人們長靴長裙貝雷帽,但是少見風行全球的牛仔褲、運動衫、夾克衫。

傍晚,起風了。黃沙滾滾天地一色,從車窗兩邊望出去,大概10米開外混沌一片。車內聽得見風災呼嘯,甚至從密封不好的車廂連接處鑽進來,感覺空氣中有股土味。

風停了,學起來了,紛紛揚揚,霎那間天地銀裝素裹。樹木開始多起來了,景色提醒我們,快進蘇聯了。

今天晚上我們的包廂最熱鬧。兩個到意大利的中科院研究生,一個駐蘇大使館的青年,一個日本小夥,一個加拿大小夥,大家帶著罐頭、蜜餞之類開個小小座談會。

日本小夥瘦瘦的,叫西川浩司,沉默寡言有點羞澀,但是很了不起:曾經到過秘魯、巴西、,兩年前從廣州入境,到了桂林昆明吐魯番敦煌,這次伊爾庫茨克下車要到貝加爾湖去,還要走塔什幹、土庫曼、伊朗、巴基斯坦、耶路撒冷、希臘。。。。大家都用毫不掩飾的羨慕的眼光望著他。

加拿大小夥我叫他“孫悟空”。因為他穿一件印著孫悟空的T恤,才22歲,在中國教了4個月外語就開始旅行,小夥子像孩子一般天真但是口袋大概摸不出幾個銅板,常常不到餐車吃飯,今天是中科院兩男生請他吃的。他這次去西德,跟遇羅錦有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