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皇方濟各(Pope Francis)7月24日飛抵加拿大阿爾伯塔省首府埃德蒙頓，在加拿大展開為期6天的“懺悔”行程，以推動尋求天主教會在原住民兒童寄宿學校這一黑暗曆史問題上與加拿大原住民的和解。

隻剩下一個肺的85歲高齡的教皇在全球酷熱難當的日子出遠門，實屬不易。

據說他是一個很有人情味和幽默感的老人，他被提名教皇之後，在選出他的梵蒂岡高層舉行的一次會議上他微笑著說，“願上帝寬恕你們做出的決定。”當時，眾人捧腹大笑。從此，聖彼得廣場與幽默同在。

但是教皇的這一次加拿大之旅大概很難幽默，更何談笑聲了。

讓我們重回2021年5月，加拿大西部一個教會寄宿學校遺址發現215具原住民兒童遺骨，重新揭開了加拿大原住民的苦難曆史，震驚了加國輿論。兩天後，加拿大全國連續兩個月降半旗，向這些無辜孩子的死難默哀致敬。但此後幾個月，在加拿大各地原教會寄宿學校舊址發現了1300多座無名墓地。據估計，在那些寄宿學校因流行病或因虐待而死亡的原住民孩子可能有6千之多。據統計，寄宿學校的原住民每25人有一人死亡，死亡率高於二戰時的加拿大軍人

事件發生在19世紀末期到1990年代的一百多年間。1876年，加拿大政府以教育並同化當地原住民兒童為名，將這一使命委托給教會寄宿學校。其中五分之三的寄宿學校都由天主教會管理。估計前後總共有15萬原住民兒童被強行送往這些學校，與家人、與本族文化及語言徹底隔絕。

自上個世紀80年代起，一些曾經曆這些教會寄宿學校洗禮的原住民及後代就開始嚐試通過法律途徑，尋求正義，2007年，加拿大政府就與這些昔日寄宿生的律師、原住民社團、教會機構達成一致，承認這個寄宿學校體係對原住民兒童造成傷害，並籌措19億加元（大約相當於14億歐元）的資金，對這些前寄宿學校學生提供補償。2008年，加拿大政府時任總理哈珀鄭重針對政府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向原住民道歉，承認這項同化政策造成了很多傷害。

2015年，真相與和解調查委員會在全國各地，聽取超過6500人證詞之後發布報告，稱這個寄宿學校機製是在實行“文化滅絕“。 報告也認為，許多原住民社團的如今麵對的貧窮、以及酗酒、家庭暴力、高自殺率等現象都與這種機製有關。

今年3月底至4月初，加拿大三大原住民代表團在梵蒂岡與教皇進行多場會麵，呼籲教廷采取具體行動，推動天主教會在原住民兒童寄宿學校等黑暗曆史問題上實現與加原住民的和解。教皇方濟各4月1日就天主教會在加原住民寄宿學校係統中扮演的角色作出“曆史性”道歉，公開承認某些天主教神職人員在執掌寄宿學校期間犯下了“令人憤慨的惡行”，稱這讓他感到“悲痛和恥辱”，並承諾將親自出訪加拿大。於是便有了這次的旅行。

教皇方濟各7月24日飛抵加拿大阿爾伯塔省首府埃德蒙頓，此外，他還赴魁北克市和努納武特的首府伊魁特（Iqaluit））。並且到訪原住民寄宿學校舊址、與原住民代表等會麵。

教皇的道歉之旅一些原住民並不買賬。就在昨天7月28日，在魁北克城外的一座大教堂他開始做彌撒時，被兩名原住民抗議人士打斷，後者拉開橫幅，要求方濟各撤銷“發現原則”。原住民們也提出了多種實際的補償要求。比如，去年就有原住民提出，羅馬教廷應該為受害者群體提供6000萬加元的現金補償。幸存者團體呼籲教廷公開有關寄宿學校的內部檔案記錄，希望能通過這些資料查到受害者的真實身份，並對相應的受害家庭進行賠償。原住民還提出，希望教廷能協助追究施虐者的責任，將仍然在世的嫌疑人引渡到加拿大受審。

也有輿論把加拿大政府的道歉、把教皇代表天主教做的道歉稱作“虛偽”。人都沒了，隻剩下骸骨累累，道歉懺悔有什麽用！？

是呀，道歉懺悔有什麽用？

那就不需要道歉、不需要懺悔嗎？

找到了盧曉芒的 一段話——

一個具有懺悔精神的人或者民族，當然並不能避免犯錯誤，但它不會老是重複犯過的低級錯誤。像納粹所犯的，就是一種很低級的錯誤——種族主義。德意誌民族、日耳曼民族的確很優秀，但說它是至高無上的優等民族，其他民族都該被奴役，那就是很低級的錯誤了，稍微有點知識文化的人都會看得出來。這個民族由於有懺悔精神，就不會老是重複犯這個錯誤，如果能夠避免犯低級的錯誤，這個民族就把自己提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而日本這個民族由於缺乏懺悔精神，隻有後悔意識，隻是從災難性的後果來反思“二戰”，沒有對人性的劣根性保持警惕，就很難保證不重蹈覆轍。人性本身的自我本質——人類自我意識的這種自欺的矛盾，隻有在人類不斷的懺悔過程中，一次次地退回到自己的根本來拷問自己，才會被揚棄，才會從不自覺的自欺走向自覺、走向真誠。哪怕開始顯得非常虛偽甚至偽善，但是隻要能夠反省，就會變得越來越真誠。

加拿大各級政府都為這個曆史慘案道歉了。最終如何畫上句號，尚無定論。但是，有一則新聞很奪人眼球，加東紐芬蘭省會聖約翰斯市的地標性曆史建築施洗約翰大教堂以超過三百萬加元的價格，目的是向一所收留印第安兒童的天主教孤兒院的性侵受害者支付賠償金。這座施洗約翰大教堂在1839年5月動工，建成於1855年9月。它在當年是全北美最大的教堂，今天仍然是全加拿大第二大教堂。

被出售的房產實際上是一個建築群，包括大教堂、一個私立學校和一個溜冰場。實際上，聖約翰斯市羅馬天主教聖公會名下正在出售的二十多處房產共20多處，包括全市9座教堂中6座。

正如盧曉芒所說——

一個民族由於有懺悔精神，就不會老是重複犯這個錯誤，如果能夠避免犯低級的錯誤，這個民族就把自己提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哪怕開始顯得非常虛偽甚至偽善，但是隻要能夠反省，就會變得越來越真誠。

一個人有懺悔精神，敢於道歉就能避免犯低級錯誤；一個民族一個國家勇於承認錯誤，承擔後果，也是自信的體現，強大的標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