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智擒王光美 有長有短的長征 我的長征(3)
文章來源: 花似鹿蔥2021-05-04 07:56:15

我們是從德勝門進北京的。住在海澱區黃莊空軍學院。

講起來很氣派:空軍,就很高大上;再加上學院,又鍍了一層金。如今空軍學院已經更上一層樓:空軍指揮學院。1969年被撤銷,1974年原址建空軍軍政幹部學校,1978年又改回來空軍學院,1986年改過去空軍指揮學院。幾經折騰,恰如很多中國高校的命運。

宏觀上我們住在如此高大上的地方,微觀上其實就是上百個人,上百個女孩,統統住在體育館(還是什麽什麽會場?)打地鋪,發給每人一個草墊子當床,上麵是是自己帶的棉被或者毯子。比起沿途的冷,我們很滿足。何況早晚免費吃飯,大米飯饅頭,總比小米飯好吃啊。

安頓下來第一件事是洗澡,一路沒有洗過澡。我和姓王的一個女同學去澡堂,中間大廳,男女分兩邊。一個大媽戴著紅袖章的在門口,簡單扼要地發號施令:你,這邊!又對我的同學說,你,那邊!

嚇得她隻往我背後躲。我趕忙解釋:“她是女的,她是女的!”滿大廳的人“刷”地一下目光全都瞄準了我倆。

女同學被當成男生,隻是因為她頭戴一頂很漂亮的貉絨帽子,那種像雷鋒叔叔戴的冬天的軍帽。在東北女孩子也戴,不稀奇,我們一路全靠這樣的帽子遮蔽風寒,狗皮的羊皮的栽絨的貉絨的,到北京用不著悟這麽嚴實,我們都摘掉了。偏偏王還頂著它。皇城人大概沒見過,錯把她當男孩子了!

這個女同學姓王,長得挺漂亮,還有顆小虎牙,特別愛笑,哈哈大笑,因此得名“王哈哈”,可惜很早就得病去世了。

臨出發前,媽媽把她最心愛的墨綠色開司米細絨衫給我穿上了。到北京脫下來時,前後襟的縫線裏,白花花,虱子卵:蟣子。穿了一路,幾乎沒有離過身!現在脫下來一看惡心的不行,用開水去燙,結果一盆墨綠墨綠的水 ,把我的手都染綠了!媽媽的美麗的羊絨衫就這麽被我蹂躪摧殘了!

在北京住了兩周左右,具體記不清了,隻有兩件事記在日記裏。

一是到清華大學看大字報——這是串聯到北京最重要的“革命任務”。忽然校園裏人們潮水般往一個方向跑。有人喊:“王光美給抓來了!”

我們也跟著跑。一會兒說在大廣場,一會兒說在主樓前,一群年輕人沒頭蒼蠅般東一下西一下,呼呼啦啦叫著喊著,結果是瞎跑白跑。那天確實是抓了王光美,清華紅衛兵自豪的說“智擒王光美”,但是沒有在大庭廣眾下批鬥。

另一件事。一早進城中午餓了,幾個同學找了一家小飯館,一碗餛飩3角錢還是兩角錢,我是非常非常想吃的。可是同伴說,早點趕回空軍學院白吃不花錢。我把口水咽了回去,不敢再堅持。要知道,我能參加到長征隊,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能暴露資產階級好吃懶做的思想。這頓沒有吃成的兩三角錢的餛飩,一直留在我的記憶裏。

臨行前,媽媽給我帶了40元,在當時這是一筆大錢,縫在最裏麵的棉毛褲裏,別人不知道。這40元錢最終見天日,是在前門大柵欄的一家商店買了一對枕巾。年輕人可能都沒見過這個東西:專門鋪在枕頭套上,防止枕套變髒的。那是一對提花淡藍色的枕套,媽媽是個特愛幹淨的人,一定很喜歡,這個念頭讓我毫不猶豫買下來作為禮物送給媽媽。我自己買了什麽不得了,但是剩下的錢有30元,回家交給媽媽時,她都哭了。

在北京給爸爸媽媽寫信,媽媽還回了信。她說我們小小年紀能走到北京,爸爸媽媽都大受感動,還說“向你學習”呢!

這次寫回憶,上網去查,上海到北京也不過1262公裏,我們肯定走的比這個長。

據說不少長征隊後來基本都坐了火車。到北京再把長征隊的旗子打起來。可我們這個初一初二學生組成的長征隊,老老實實用自己的雙腳量到了北京,別說火車,就是路上碰見馬車,有的車老板見我們一瘸一拐疲憊的樣子,熱情招呼我們上車坐一段,我們都謝絕了。

越小越老實。包括後來武鬥,出謀劃策都是大學生,衝鋒陷陣都是傻啦吧唧的中學生。。。。

我們住在空軍學院時,睡在我旁邊一個女孩子,跟我年齡相仿,她是從一個我從來沒聽說過的地方——河北深澤縣,一個離北京一二百公裏的地方走了一個星期過來的。

天哪!這也是長征!

注:文章同時發在《幾曾回首》,跟帖轉於此,以備查考。

 

• 空軍學院那邊現在很漂亮,出門就是運河,原來周邊都是農田 -月城♂ 給 月城 發送悄悄話 月城 的博客首頁 月城 的個人群組 (60 bytes) (16 reads) 05/06/2021 postreply 18:15:10

• 是的,當時就是城外,爭取再去時看看,記得寄信就寫了“海澱黃莊” -花似鹿蔥♀ 給 花似鹿蔥 發送悄悄話 花似鹿蔥 的博客首頁 花似鹿蔥 的個人群組 (0 bytes) (1 reads) 05/06/2021 postreply 19:05: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