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什麽沒有午夜跳車?
文章來源: 花似鹿蔥2021-03-13 07:36:24

2月6日,眼瞅著過大年了,在湖南長沙,一個女孩子叫車搬家,舊家到新家,10公裏路程,徒步走過去也不過2小時吧,何況開著車。可是,這10公裏不太長的搬家之路,成了女孩的不歸路,她半路跳車身亡了。

消息傳出,輿論嘩然,人心震撼。

為啥呀?是個犯罪懸疑片嗎?

結果出人意料——

司機想走近路,避開繁華大街的堵車,走近路自然是小路;小路路燈昏暗,肯定行人也稀少。拐來拐去越走越黑,於是姑娘跳車了!

這姑娘警覺性夠強——從不讓司機上樓搬運可見一斑,防備之下,見勢不妙,毅然跳車逃離;

這司機夠差勁——不能好好說明偏航情況嗎?不能。因為他憋著火,“沒有借口另外要錢,有情緒”。姑娘搬家沒讓他幫忙,候時很長,路程很短,隻掙了51元,不爽。

於是,陰差陽錯,一條人命就這樣沒有了!

想起一件自己的往事。

1982年,大學畢業剛工作,外地出差,本來是晚上9點多左右火車返回哈爾濱,不料晚點,一下子過了半夜12點。

那時候哈爾濱沒有通宵公交,好像11點是末班車(否則我不會坐晚9點左右火車)。那年月沒有出租車,更別提私家車,隻有三輪車一排又一排地專門等在火車站,賺半夜下火車的人的錢。我毫不猶豫就坐上了其中一輛。上車不久,車夫問我:“走大直街還是走一曼街?”

我順口回答“隨你便”。

大直街是貫通哈爾濱南崗區東西的一條通衢大道,哈軍工在東頭,哈工大在西頭。從火車站出來沿紅軍街直行向南,到博物館左轉向東轉入大直街;一曼街是一條小街,因為靠近火車站一側是日偽時期哈爾濱濱江省警務廳,趙一曼被捕在此受嚴刑拷打而得名。去哈軍工不用向南直行再左轉,從一曼街斜插過去,街的那一頭差不多就到了軍工大院。

如今一曼街車水馬龍熱鬧非凡,當年可是冷清的很,靠北一側有一半路程是個小公園,夜晚就是重重樹影,黑乎乎的,闃無人跡。可能就像長沙貨拉拉駛入的最後那條街吧。

走到一半的時候,我開始心裏發虛有點後悔有點緊張,覺得應該走大直街。我不說話,車夫也不說話,隻聽見他蹬車喘著粗氣。一直走出了一曼街,走進了燈光明亮的大直街,走進了軍工大院,車夫開口了:“你這姑娘膽子挺大”。我趕緊奉承一句:“看你就是好人”。

上樓敲門,全家愕然,接著便是一頓數落。我必須辯解:“你們別把人都想得那麽壞”。

現在想一想,我那時已經為人母,雖說剛剛大學畢業,但是上學之前已經下過鄉,當過老師,多少也算有些社會經驗吧?為什麽那麽傻乎乎地半夜坐了一輛三輪車?

對照貨拉拉女孩對司機的防備一定不是臨時念頭,而是一貫的警覺,相比之下,我是毫無防備,率性而為。

看來傻人有傻福啊。說得好聽點,我對人存有起碼的信任。

不過,傻人的“傻”跟當時社會風氣也有關聯吧。那時候的人心更多還是單純的善良的,不敢說路不拾遺,可是女孩子失蹤被騙被殺總還是個別事件。

我一個朋友兒子剛上一年級,重點小學離家較遠,都是自己獨來獨往。冬天的早晨爸爸也是送到公交站而已。可現在,接孩子上下學是必備的程序。

梁文道講過一件事。八十年代他第一次從廣州去北京,幾天幾夜的火車上認識一個北京人,聽說梁文道去北京,就把自己家鑰匙給了梁讓他去住,因為他有事情中途下了車。現在有如此豪爽之人嗎?

同學一個宿舍四年,最後要感謝不殺之恩!

不僅是中國,多少年前,在北美,一個背包客,可能就是一個女孩,站在四周空曠的公路邊,一招手就搭上一輛順風車;如今,校園裏,熟悉的麵孔開的車,坐上去這個世界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電信詐騙,無孔不入,陌生的電話號碼敢接嗎?

信任,本來是一個社會最珍貴的資源,也是一個社會賴以生存的基礎。可如今,連總統選舉這麽嚴肅的事情都是陰謀論,你不信我,我也不信你。

這世界怎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