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十開始
(5)
原來,他的婚姻狀況竟然這樣糟糕。 才四十出頭的人,分居兩年了,身心應該都是很痛苦的吧。從他們可以半年不說話這點上看,兩個人的脾氣都夠倔的。 沒有誰不希望自己的家庭生活溫馨甜蜜,小日子過得風生水起的。 他對他的婚姻是什麽態度呢? 既然沒選擇離婚,應該還是有些牽掛的,那就努力讓家庭生活正常起來呀。總得做些積極的努力,怎能這麽消極呢? 我突然想到我可以做他的“知心姐姐”。雖然我比他小幾歲,但也可以做個“知心妹妹”麽。我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以前一直找不好跟他之間關係的定位。 他會對我講一些知心話,我也可以講些知心話開導他。他現在一定也需要別人的幫助,現在這件事落到我身上,我責無旁貸。 我的心情一下子輕鬆起來。 回來的路上,我開勸了,“你愛人在外麵工作也很辛苦的,你要多體諒她,男人麽,大度些。” “你多些時間陪她,兩個人多些交流,夫妻間還有什麽解不開的結呢?” “我以前從來沒跟其他的女人在外麵單獨吃過飯”他好像並沒接我的話題。 我接著講“也許,她想為你做飯,而你卻總在外麵吃。” “你是第一個。”他固執著他的話題。 “你們在一起這麽多年了,說明不但有感情基礎,還有感情積累。夫妻感情不好,雙方都有責任。你為改變現狀做過努力嗎?” 他不答話。 我繼續著我的開導,他繼續著他的沉默。 我在心裏急:老兄啊,你不說話,我怎麽知道你婚姻的症結在哪裏,又怎麽幫你呢? 我們都有一會兒沒說話,然後就聽到他輕輕唱起了歌。 是《過把癮》裏的那首——“糊塗的愛”: 愛有幾分能說清楚 還有幾分是糊裏又糊塗 情有幾分是溫存 還有幾分是澀澀的酸楚
這就是愛 說也說不清楚 這就是愛 任心裏糊裏糊塗 這就是愛 能拋棄人間的煩惱 這就是愛 仍保持著糊塗的溫度 …… 他的音域很寬,富有磁性的嗓音把這首歌演繹得非常動聽。 從他的歌聲中,我聽到了他的酸楚和無奈。 後來,我多次提到他家庭的話題,他或者把話題岔開,或者當做沒聽見,從未接過我的話。 這麽不配合,我放棄了做“知心妹妹”。 一天剛上班,我同辦公室的男同事開始整理辦公桌,對我說:“姐姐,bye-bye 了。” “怎麽?你辭職不幹了?” “不是,領導把我調到別的辦公室了。” 他沒跟我說起過。 現在我的辦公室就我一個人了。
(6)
那天,當他推門進來,笑吟吟地看著我的時候,我抬頭看了他一眼,沒理他,繼續忙我的事。 “怎麽,一個人一間辦公室,不高興嗎?”他探尋地問。 “沒有,無所謂。” 我心想:哼,這不是你想怎樣就怎樣的嗎? 他在辦公室裏轉了幾圈,“這兒不錯,你要是覺得無所謂的話,明天我搬套桌椅過來,當我的第二辦公室。” 他真的把這裏當成了他的第二辦公室,處理一些內部的、小人物的事。 在這裏,我見識了他的另一麵。 他做事很講程序,並且對一些日常的基礎的工作要求非常嚴格。他工作作風嚴謹,非常認真細致。 對他交代做的事情,如果不用十二分的用心去對待,一定會被他挑剔得體無完膚。 他還有把人批評得痛哭流涕、顏麵掃地,卻又心服口服的本事。 除非他自己想裝糊塗,不然,誰也別想蒙過他,他總能透過表麵的現象看清本質。 他從未嚴肅地批評過我,對我就像家長對待自己寵愛的孩子,總能看到孩子好的一麵,並加以表揚。發現不對的地方,就指導一下。 我常覺得,他麵對我時,都是糊塗的時候,隻有麵對其他人時,才是清醒和理智的。 一天,他很生氣地把一位屬下叫來,幾句話就把那位說得低下了頭。但他的火還沒發完,並且越說氣越大,那位已經臉都沒處放了。 我實在聽不下去了,想讓他消消火,也想為那位開脫一下,“其實他——” “你別插話!”沒容我說完,他就厲聲打斷了我。 我被噎在了那兒,又羞又惱,還想替別人求情,還自我感覺良好,覺得自己有麵子呢。天!我真覺得顏麵發燒、無地自容,想摔門而出! 我從不做衝動的事,所以強忍著坐在那裏,冷靜地考慮了一下這件事:其實,錯在我,他說的對,我不應該插話。可他不該對我那麽凶啊,他以前從未對我凶過,我一下子接受不了。 如果我現在離開辦公室,怎麽回來呢?這是我的辦公室,該走的是他。 一時間,我什麽都幹不下去,羞氣難當,在那兒如坐針氈。 被訓的屬下走後,他在屋裏踱著步,沒話找話地跟我說了兩句,我隨便“嗯”了一聲應付。 他來到我辦公桌前,我沒抬頭,緊閉著嘴,裝著在看資料。他站了一會兒,然後對我說:“跟我出來一下”,自己就先出去了。 我極不想跟他出去,呆了一會兒,理智地想想:我不應該耍脾氣,就很不情願地出了辦公室。 他在單位大門外停下等我,待我趕上來,又接著向前走,我們一路都沒說話。 走到一個靜僻的羊腸小路時,他突然停下來,一轉身。我猝不及防,等我收住腳時,我們之間一下子離得很近,而不是他慣常保持的兩米的距離。 我眼望別處,當下想:要退你退,我可沒有後退的習慣。但他好像忘了他的清規戒律,並沒後退。 靜了一會兒,他輕聲問:“生氣了?” “沒有,誰讓我多嘴” 他笑了兩聲,“看,還是生氣了。” “對不起,我向你道歉。” 我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心裏舒服了些。 又靜了一會兒,聽見他柔聲說:“我不願意--因為我--讓你受任何的委屈。” 我轉頭看他,發現他正用充滿溫柔、愛憐的眼神看著我,當我判斷出他是很誠懇地在說心裏話,氣一下子全消了。但跟他對視了一會兒,我就不敢再看他了。 他笑了笑,柔聲說:“走走吧。” 路很窄,我們並排走,他的衣袖時不時會碰到我的衣袖,那種感覺讓我很分心,隻記得他說“跟你在一起,感覺好像回到了二十多歲的時候。”,其他的話,我都不記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