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很喜歡有了個小玩伴給他取名Birdy。兒子拿來了紙箱子，在紙箱裏鋪了一層厚厚草紙，為了保暖Birdy的臥室就放在沙發上，吃晚飯時，一家三口圍坐一圈Birdy就象我家新生的嬰兒，趴在紙箱子裏也占了桌子的一麵，吃飯間隙我和老公不時往他的黃嘴丫子裏放幾粒飯或是麵包屑或是一小塊他愛吃的蝦肉。從此他就成為我們移民澳洲之後在陌生的土地上結交的第一個朋友，陪我們度過了最初最艱難時光。老公那時Fulltime 打工part time 讀書，早出晚歸. 白天我part time 讀書兼照顧上小一的兒子。沒有親人沒有朋友，象無根的浮萍沒有發展方向，移民生活讓我感到寂寞和無聊。Birdy的到來，給我們帶來無窮的快樂和希望。我喜歡看他那雙滴溜溜轉的黑色的眸子在我身上流連，喜歡為他擔憂忙碌，喜歡看見他眼神裏帶著專注和溫情。Birdy很懂事，每天早上喂飽了飯後，他就就靜靜地趴在那兒，然後等著我們放學回家。

時光飛逝，轉眼又到了桃花盛開的暮春好時節。小Birdy紅彤彤的身上長出了灰色的密密細絨毛，然後漸漸變成了黑褐色的幼羽。Birdy開始不安分自己的方寸天地了，經常煽著兩個小翅膀連滾帶爬地從紙箱裏爬出來，我和兒子就帶著它，到後院的草地裏，開始了它的啟蒙試飛。

 

沒有媽媽的伴飛，剛開始Birdy很膽小隻敢跟著我們在草地上一跳一跳的。兒子建議說，我們一起跑，看Birdy怎麽追？我和兒子一起跑開了，Birdy先是跳著跳著追趕，後來一著急翅膀一扇就飛了起來，還頑皮地跳到我的肩上或是兒子的頭上或是在我們的頭上開心地盤旋著。有一次，Bird在院子裏練高飛，在飛越院子高高的木柵欄時，有點猶豫掙紮幾下後，掉進柵欄的縫隙裏，我和兒子都看呆了。柵欄的縫隙是兩家房東為圍住自家的院子留下的，窄窄的黑漆漆的即使在白天也很難看清裏麵，Birdy焦慮地叫著好似在不斷告訴我們他的方位。原想使用斧頭把柵欄砍出一個洞，但又怕傷著Birdy，或怕他不知道從洞口突圍，最後靈機一動，我拿來一根長竹竿，竹竿一頭綁著一條長布條，站在梯子上象釣魚一樣把布條送進縫隙裏，叫著Birdy的名字，嗬嗬，好聰明的Birdy跳上來腳蹬嘴咬著布條，就被我們一點一點抽出來了。事後與鄰居說起這事，鄰居說他學名叫Indian myna，是悉尼街上比較常見的鳥類，很聰敏狡猾。

 

象所有的鳥兒一樣Birdy很喜歡洗澡，在晴好的天氣裏，兒子端一小盆水放在草地上，Birdy就會飛下來跳進水盆裏，有時又馬上跳了出來圍著水盆轉圈，兒子說，水可能太冷了吧，我去加點熱水？然後Birdy站在兒子的手背上，一起浸到水裏試水溫，Birdy滿意了就會跳進水盆裏旁如無人地歡叫著戲起水來，然後如落湯雞般地翅膀上掛著水珠喜歡跳到我的膝蓋上曬日光浴，膝蓋上潮潮的涼涼的讓我很不舒服，我總是把他扔到草地上去。浴後的Birdy趴在草地上是最沒有抵抗力的，總是引來附近的大鳥俯衝下來襲擊他，Birdy驚叫著躲閃著，我和兒子拿著竹竿木棍驅趕著。以後，我就在膝蓋上墊塊毛巾，Birdy浴後就趴在上麵，在暖暖的陽光下一邊曬日光浴一邊陪著我聽Radio，Birdy也會附和著音樂的節拍歡快地扭著尾巴吱吱嘎嘎唱著他自己的歌。Birdy從此也越來越粘人，我在院子裏曬衣服，Birdy就趴在曬衣架上搗亂，經常在我剛晾曬的衣服上扔深水炸彈。我在房間裏看書他就趴在我的肩膀上假寐，有時還自作多情地對我脖子上的黑痣扮演啄木鳥的角色。很多時候我忙於我的事就把他放到院子裏讓他自己玩，但隻要我喊聲Birdy 再揮揮手，Birdy就會從不知道哪個角落裏飛出來，飛著S型的軌跡嫋嫋地落下來站在我手裏。吃晚飯時，Birdy會飛到 牆上的壁燈頂上觀摩我們一家吃晚飯，有時飯間我不經意的一揮手，就象變魔術一樣，Birdy就站在了我手上，以致兒子和老公從莫名其妙到笑到噴飯，多情的Birdy誤以為我在揮手召喚他。

 

Birdy學會了飛行，總是喜歡飛到房頂上在藍天白雲下野望發呆，就那麽傻傻的守著等我們回家。每天放學回家走到回家的那條街上時，就看見房頂上的一個小黑點，嗖地彈跳起來，飛著S形的軌跡象跳舞一樣飛過來，看得出他是歡快的就象嬰兒看見了母親一樣一頭紮下來站在我的手臂上，以致周圍的鄰居一直誤以為我是一名訓鳥師。晚上我在廚房燒飯，兒子和Birdy在院子裏玩耍，每當有白色的車子疾駛過來時，Birdy 總是一躍而起追逐過去，看見花白的翅膀在空中快速翻飛，汽車駛遠後，Birdy 失望的繞一個圈又飛回來。終於看見老公白色的車子緩緩的開進院子，Birdy就會馬上飛過去站在車頂上，等老公從車裏出來，Birdy會討好的飛到老公的手背上，在夕陽斜斜的餘輝裏，老公背著包一手牽著幼小的兒子一手手背上托著Birdy 向家門緩緩走來。。。那一刻，就象雋詠的電影畫麵一樣永遠定格在了記憶深處，多年以後再想起，心裏仍會充滿陣陣暖意與愛意。

 

我一直想，我們一家與Birdy的生活就這麽簡單快樂著該多好。不久，接到房產中介的來信，告訴我們房屋已售限期搬離。然後就有幾撥穿橙紅色衣服的人在院子裏外做測繪據說是要推倒重新建Townhouse。我們放學後開始忙著看房擇校，早出晚歸的，冷落了Birdy，到想起時發現Birdy有好幾晚沒有回家歸宿了。我很為他擔心，冥冥之中雖然知道他早晚有一天會離我而去但心裏還是很悵然。我常想給他生命就給他自由吧，外麵的風雨世界才是他可以安頓翅膀與靈魂的家園。以後每天早晨上學前還是喜歡到院子裏看看，希望在曬衣架上，涼棚上，屋頂上能看到Birdy影子，給我一個天大的驚喜。在臨搬家前的一天傍晚，我剛到家兒子興奮地告訴我說，Birdy回來啦，正在房頂上。房頂上幾隻和Birdy一樣顏色的鳥兒正在唧唧咋咋吵鬧著，追逐著。在黃昏中有一隻突然向我飛來，在我的頭上盤旋著，焦急地一圈一圈的盤旋著，這就是我一直思念的Birdy麽？我揮著手，叫著BirdyBirdyBirdy，有好幾次快要落在我手上時他又猶豫著快速飛了起來，跟隨著其他歡叫的夥伴飛遠了，最後消失在暮色裏。我的淚水不禁奪眶而出，這是Birdy的預感是來和我道別的麽？

以後很長一段時間，在我的夢裏都會夢見Birdy飛著S型的軌跡嫋嫋地向我飛來。。。。這就是我和Birdy的故事。我用這些文字來回憶那些滿滿的愛與懷念，也許我和他的緣分就是我的前世也是一隻愛自由愛唱歌的小小鳥。

 

 

後記: 其實在我們最後搬走前,Birdy還飛回來許多次,每天晚上在晾曬的衣服上看見濃濃的"彈痕",就知道Birdy在晾衣杆上等了我們有多久,鳥兒都有夜盲症,黃昏之前必須要找好安妥的歸宿地.作為第一代移民我們總是太忙了,經常回家很晚很晚,Birdy等不及了.但看到他有了自己的夥伴,也許是女朋友? 還是為他由衷的高興!!! 謹以此文來獻給和我們一樣曾經曆過艱難移民歲月的朋友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