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我親愛的二姐-與蔡醫生一家一生的莫逆之交
文章來源: canhe2023-08-24 20:09:14

憶我親愛的二姐-救命恩人蔡醫生一家莫逆之交

二姐的紅岩機器廠雖然隱蔽在重慶北碚的深山溝裏,但那裏不是世外桃源,震驚世界的文化大革命也同樣在紅岩機器廠熱熱烈烈地進行。

1967年7月,紅岩廠人“文攻武衛”的口號響徹雲霄,比大城市有過之無不及;很遺憾的是紅岩廠人刀劍血刃相向的不是境外勢力,而是黃皮膚黑眼睛的同胞兄弟。紅岩廠在這場血腥的武鬥中有10人死亡,其中1人是學生,受傷的近百人。 

外甥女小紅這次告訴我二姐在紅岩廠設備車間任生產計劃員。二姐雖然隻初中畢業生,但在無錫動力機廠滿師(那時學徒期三年)不久就被領導重用調到管理崗位先後任車間生產計劃員和廠部生產計劃員。

二姐車間有一位同事在武鬥中受傷,送重慶外科醫院救治,期間車間派人輪流去醫院護理,二姐也是指派護理的人員之一。在那裏她結識了重慶外科醫院時任副主任的,一位年輕有為剛從華西醫科大學畢業的蔡長生醫生。

1968年,二姐不滿三歲的兒子小衛發燒,身上長痘子,廠醫診斷為出痧子。當時紅岩廠已經有好多孩子生類似的病,廠保健站診斷為不是出痧子就是重感冒;時不時傳出XXX的孩子夭折的消息,有六七個之多。二姐看著奄奄一息的兒子,不忍心讓兒子就此離她而去,堅決要求送兒子到重慶兒童醫院去做最後的治療。二姐說當她抱著兒子坐上去往重慶的卡車時,兒子的眼睛已經一直朝腦袋翻白眼,她隻能流著淚緊緊地摟著兒子,想著死馬當活馬醫吧。

到了重慶,小衛住進了兒童醫院,被診斷為兒童猩紅熱。二姐病急亂投醫地立刻給蔡醫生打電話求助。蔡醫生是二姐當時唯一認識的醫生,也是唯一的一個重慶朋友,盡管她知道蔡醫生不在兒童醫院工作。

蔡醫生在67年紅岩廠武鬥中救治了很多紅岩廠的病人,我二姐夫是紅岩廠工會負責人(我不知道負責人與工會主席是不是一回事?)因為送傷病員到重慶醫治,也認識了蔡醫生,並且很聊得來。外甥小衛送兒童醫院時,蔡醫生正好是一個高官專案醫治小組的負責人,有權。在聽我二姐訴說了小衛的情形後,當即保證,醫生開的藥隻要他有,他一定幫忙,靠著蔡醫生的藥,我二姐的兒子小衛就這樣死裏逃生,奇跡般地活了下來。蔡醫生也就成了我二姐時常說的我兒子的救命恩人。

有一年夏天二姐回家探親,正好做老師的三姐也放暑假在家,二個姐姐都已經是二個孩子的母親。三姐問二姐,“你回家探親,孩子怎麽辦?”二姐說“送蔡醫生家,跟他們家二個孩子一起耍。”二姐去重慶後,說話時時不時露出點“洋涇浜”四川話。我和三姐都楞了,送別人家裏過暑假?二個月的假期啊?三姐問”那怎麽算呢?“我內心與三姐同問,這不太麻煩人了嘛?二姐撇了我們一眼,輕描淡寫地說,”算,算錢?算錢就不是朋友了。“ 我打心眼裏佩服二姐,但這樣的事我是想不到也不會做,我知道那時二姐家與蔡醫生家一定是至交了。

有了重慶朋友,感覺二姐和她的家人都很四川了。

記外甥小衛有段時間在我家寄讀初中。小衛長得很帥,白皙的臉上一雙大大的眼睛炯炯有神,靦腆話不多。為他寫好作文,我讓他記日記,難死他了,每天能寫滿一行就了不起了;其實他挺能侃的。他跟我用四川話擺了許多龍門陣。印象最深的一則笑話就是“發槍”

“我是王洪文。。。(台下鼓掌)派來的,。。。每一個人發一支槍。。。(台下掌聲雷動)那是不可能的。。。”我笑得前合後仰的,他卻不動聲色,我很喜歡與他聊天。

我告訴二姐,說她兒子是“溫吞水”,二姐說,“是的,像他爸,他爸領導給的任務讓三天完成,第一,二天,你都不用問的,肯定沒動手,到最後一分鍾一定交卷!”

小衛講他爸做的拿手好菜(我忘了名了,一個聽起來是素菜,實是葷菜做的),一步步講得繪聲繪色。。。一次我們吃麵,小衛說,“小阿姨,我自己來放佐料。“我問,為什麽?他說我喜歡吃麵放八種調料,你不會放的。我驚奇他的八種調料,他真的不緊不慢地報了出來,我插嘴說還有鹽,他揶揄我說,照你說的,那水也要算進去了。”。。。我真不明白小衛這樣機靈的孩子怎麽她媽說他作文不會做呢?

二姐的女兒小紅更是了不得,去了四川,學會了做川菜,她做的白斬雞,香酥鴨,外婆吃了讚不絕口,小紅每次回家的保留節目。。。。

蔡醫生的太太楊醫生是重慶肺結核醫院的院長,跟蔡醫生是校園情侶。

2006年春節期間,我二姐不幸患結核性腦膜炎,在無錫醫院被開了二次病危通知後,二姐夫一定要到上海大醫院再去試試。二姐好不容易住進了上海華山醫院。

我在網上查到看無名高燒頭痛的結核病傳染科專家,國內最有名的就是上海複旦大學附屬華山醫院(以前就是華山醫院)的翁心華醫生,可是二姐沒有辦法看到翁醫生。

就在這時候楊醫生出現了!楊醫生打電話給二姐一家拜年,得知了二姐住院的消息。記得她剛從北京與翁心華醫生一起參加什麽全國肺結核專業會議,她認識翁心華,說翁心華是理事長,她是理事。她得悉後立即坐飛機到上海華山醫院探望我二姐。那時翁醫生已經退休離開了門診,楊醫生設法找到了翁醫生。翁醫生為我二姐看了門診,給出了一個9種藥聯合治療的方案。我二姐那時,劇烈頭痛,意識已經不清,丈夫和女兒小紅以淚洗麵,不知所措。二姐在打了第一針藥後,突然說,我肚子餓,想吃東西了!。。。就這樣我二姐絕處逢生,撿回了一條命,有了之後17年的平淡快樂的晚年生活。

二姐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在上海大病初愈出院後,她堅持一定要先答謝完到醫院看望她的在上海的親戚和朋友才回無錫。  

二姐為答謝楊醫生的救命之恩,2007年10月,二姐夫婦,女兒小紅還有我和我的哥嫂一起去了重慶拜訪蔡醫生楊醫生一家人。經過一年的治療和康複,我二姐那次與我們一起興衝衝地爬了峨眉山,青城山,遊都江堰,杜甫草堂,成都小吃等,蔡醫生全程陪同。

楊醫生於2017年去世;蔡醫生2019年去世。他們的女兒也英年早逝。我二姐二姐夫以及小紅小衛都趕去重慶送他們一輩子摯友的最後一程。

二姐一家與蔡醫生楊醫生一家幾十年的交情成就了一段莫逆之交的佳話。

二姐去世,蔡醫生的兒子特意趕坐夜班飛機來無錫參加我二姐的遺體告別和下葬儀式。

以前我對四川重慶知之甚少,就知道重慶是全國三大火爐之一,是霧重慶,四川辣妹子,四川魚米之鄉,四川出美女,。。。二姐一家去了重慶後,讓我對四川重慶的魅力有了新的認識,對四川重慶人豪爽耿直,真誠友善重情重義的特點更加刮目相看。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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