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閨蜜走失在去“地老天荒”的路上
文章來源: 山韭菜2016-10-28 11:51:41

有種切膚之痛的愛,叫做閨蜜。

我曾有個不能透露名字的閨蜜叫葉子。

葉子和我雖然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我們在小學,就曾經發誓,無論窮富,無論順逆,我們都要忠於這份友誼,彼此信任,坦誠相待。我們寧肯不出嫁,也要休戚與共一個鼻孔出氣。葉子比我大幾個月,我們出生在隔著兩家門的一排平房裏。從出生就常常在一張床上摸爬滾打。

八個月時,因為我爸媽白天要工作,晚上參加無休無止批判劉少奇的修正主義路線鬥私批修大小會,隻好把我送回老家,由我親愛的大姨姨夫撫養。他們無兒無女,我就正好填補了他們的空巢。

我和葉子兩個人的頭上都有對方留下的米粒大小的傷疤,據說這是我倆還不會走路的時候,用石頭火並留下的外傷。我們隻是聽大人繪聲繪色描述過,但是卻毫無印象。

六歲時,父母將我從姨夫大姨家接回來上學。

從那時起,我和葉子就成了形影不離的鐵杆閨蜜。

我們梳一種發式的辮子,背一樣的書包。我媽給我做花上衣時,一定會有一模一樣的另一件給葉子。所以我們常常穿一樣的衣服,出雙入對招搖過市,被鄰居們公認為是穿一條褲子的“雙胞胎”。

閨蜜,是我塵封的日記,是我的秘密花園。在韶華如水的美好年華裏,我們擁有一個靈魂,絲毫未曾懷疑,時光不老友誼必然地久天長。在我們的樂園裏,我童年少年青春期一切的喜怒哀樂,一切的成長煩惱,一切的哀怨惆悵,像一眼望穿的清澈湖水,袒露在陽光下。

在我成長的旅途中,能稱為歃血盟誓閨蜜的,也不過隻有小鳥兩三隻而已。但幸運的是,有她們陪拌成長,休戚與共,讓我平淡無奇的世界因此而變的不一樣。
 

在年少幼稚的歲月裏,穿行著閨蜜們的俏麗身影。有了閨蜜的生活,就有了色彩斑斕,朝氣蓬勃快樂美好的記憶,穿越時光就能聞到青春陽光般的味道。
 

我是不能沒有朋友的人。而且一有朋友,就特麽急切的想將對方安利發展成鐵杆閨蜜,無話不談,親密無間,迫不及待的將一顆赤誠之心交給對方。

這可能是種病吧?

我媽曾經特別嚴肅的告誡我,“不要今天與人好成一個頭,明天可能變成臭狗屎”。

一語成讖?

怎麽可能!我的閨蜜,都是忠貞不渝,鐵骨錚錚的女中豪傑。出現在我人生中的閨蜜,都是彼此表過忠心,打算相愛相惜一輩子的。除了美食美色的誘惑,我是絕壁不可能背叛閨蜜的(實話實說我)。

在我的字典裏,能稱得上閨蜜的,一定是心地澄明,忠誠堅貞,嚴守秘密,對我沒有任何保留和隱私,願為共產主義事業奮鬥終生(有點加入黨組織的意思)。我內心所有的想法,情緒,愛恨,也都毫無保留的呈現給閨蜜。所以,閨蜜所掌握的絕密情報,比FBI掌握的全麵具體,比衛星導航定位精密。深入。準確。一旦閨蜜反水,所造成精神上的破壞和打擊,無異於珍珠港遭遇轟炸,堪比滔滔決堤黃河之水從天而降,摧枯拉朽橫掃一切。

葉子和我,最喜歡去對麵師範學校的花園裏玩兒。在鬱鬱蔥蔥青翠的草地上追逐打鬧,在繁華似錦嬌豔奪目的花海中徜徉。春天,結滿櫻桃大小的青杏,被我們百無聊賴的摘滿衣袋,然後分給其他小夥伴們,看他們吃的滿嘴倒牙,全地亂滾。

去對麵要出示學生證。我和葉子隻好埋伏在門口,等看大門的大爺去屋裏接電話時,我倆才低頭從窗下連滾帶爬的溜進去。

這個看大門的大爺很討厭。是世界上最凶惡頑固不化的兩麵派。一見我們對麵大院的孩子,瞬間就從笑麵虎轉成一副血海深仇大義淩然勢不兩立的鬼樣子,指著我們怒斥,“滾”。

我們被他的囂張氣焰氣的半死。密謀采納敵後武功隊對付鬼子的計策,敵進我退,敵追我上牆,敵疲我挑釁的戰略戰術。

不幸的是,葉子總有淑女之風,始終沒有掌握危難中,狗急跳牆的技術,兩次落入大爺的敵手。在他口沫橫飛氣急敗壞的揚言,告家長告學校實施之前,都被小夥伴們急中生智,用調虎離山和圍魏救趙之計,成功營救。趁亂,葉子像撒丫子的兔子一樣,奮力突圍,驚險逃脫。

葉子愛吃甜。那個年代家家都窮的叮當響,副食品更是奇缺,偶爾能有糖果,點心可吃,已經是三生有幸的珍貴美好。在家裏,我常常把自己那份舍不得吃,悄悄的給葉子留起來。或趁我媽不注意,將剩下的大白兔奶糖偷出來,拿給葉子慢慢享用。

葉子比我低一年級,高中時,她經曆過一段刻骨銘心,哀怨淒美的愛情。在愛情上完全沒有開化,超級愚昧遲鈍的我,絲毫沒有覺察。直到葉子有一天向我透露這一驚天秘密時,我才如夢初醒難以置信的了解到,一場如泣如訴才子佳人的好戲竟然曾經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上演過。她愛的人,得了血癌,最後在她的懷中離世。我陪葉子從天黑哭到天明。震驚心疼她的遭遇,但除了安慰和傾聽,陪她掉眼淚,也實在想不出其它更有效的方法。

我和葉子的關係趨於冷淡,完全出乎我的想象和理解範圍。

大概是始於我談戀愛的時候。經過千挑萬選,我終於找到了自己的意中人,我的初戀。我愛他,他愛我。更被他的甜言蜜語很快打動,準備將自己盡快出手嫁給他。我的幸福,我的規劃,我的未來,我的美好前景。我有太多秘密想要與葉子分享。

然而,我慢慢的發現,葉子家的大門很難敲開。即使勉強坐到一起,也沒有了往日的熱情和話題,葉子明顯一副拒我於千裏之外劃清界限的架勢。

愛一個人,除了錢,也看他的時間。情人之間,閨蜜之間,都一樣。

一個連時間都不願意給你的人,可以想象你在他心裏的位置。

寫《男人相對論》的秋微說,閨蜜是摯友,閨蜜也是天敵。

許多稱為閨蜜的密友,都無法逃避這種漸行漸遠的宿命。更有甚者不幸遇到不良閨蜜,就被賣了換成銀子。黛安娜王妃的閨蜜曾經情同姐妹,在她死後,借她們曾經的親密關係,利用披露隱私的手段將那些不為人知的秘密細節和盤端出,為自己賺的缽滿盆滿。

東野圭吾《白夜行》中曾說,世界上有兩樣東西不能直視,一是太陽,二是人心。

其實,這就是人性。不必強求,不必哀歎。我們俗人能作的,就是放下過往,努力麵前。

葉子後來遠嫁日本。二十年裏,我們也隻是通過一個電話。彼此客氣,禮貌周全。

但是,深埋心底的那份牽掛在我心裏卻從未消失過,願她一切安好。

很羨慕有些媒體上經常露臉的名人閨蜜們,友誼曆經風雨最終可以轉變成情比金堅的親情。我真是希望真實生活中存在這種曆久彌新經得起歲月考驗的友情。真不知道是真是假?也許我是吃瓜子兒草根群眾,隻能接受這種有些痛心的不完美。

葉子是從我的世界路過的訪客,我們一同走過帶著花香的美好季節,就像一張快照定格在記憶的幽深之處。在人生的列車上,雖然我們曾經如此親密相知,有些人也要提早下車,揮淚告別,轉往不同的人生旅途。

歲月荏苒,閨蜜教會我成為成熟而淡定的人。作朋友正好,適當保持距離,不必升級到閨蜜。閨蜜的版本太過奢侈,精美易碎;距離過於緊密,無私透明,容不得絲毫瑕疵。

我從來沒有問葉子到底是為什麽。其實,不必問。每個人的選擇都有她的邏輯和自由。No Question Ask! 符合自己的心意,就是好的。

每一種感情,都需要懂得放手,尊重彼此的意願。即使有時要經曆內心流血的痛楚,切割的疼痛。也許,這就叫成長。在人生的道路上,我們的感情,有相遇,有走失,有錯過,也有盼望。

一別兩寬,心生祝願。

 

後記:葉子是化名,謝絕對號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