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兒子君子，今年8月份開始讀高中一年級。除選了必修的Honor Classes以外，還選了課外體育項目。學校每個學期提供不同的課外體育項目。這學期有橄欖球，籃球，足球，水球運動。君子最喜歡的運動是摔跤，可惜這學期沒有，隻好選了他曾經踢過兩年的足球。 

     自從參加了學校足球隊，每天下午放學後徑直奔往學校球場訓練,兩小時後才能回家。每星期與其他高中必有一場球賽，同一所高中要在球場上捉對兒廝殺兩次。比賽場地近則在在家門口學校裏，遠則要翻山越嶺開車去30裏以外，讓原本緊張的高中生活更加如火如荼，也使我這廚子兼司機的老媽更是忙的人仰馬翻風塵仆仆。有心加入白人老墨扶老攜幼爺爺奶奶姥姥姥爺姨媽老姑聲勢浩大的咆哮團，但還有二少要接送放學和參加校外活動，所以隻好將陣前搖旗呐喊的任務托付給幫主見機行事見縫插針。

     如果比賽離得近，幫主會竭盡所能親臨觀戰。每次回來，我都緊溜溜打探兒子的比賽情況。可是，每次聽來的戰況報告都是簡短而令人沮喪。頭一次：“一群烏合之眾，教練整一個不學無術”。第二次：“毫無章法，一團亂麻，贏球也是僥幸”。第三次：“你都不知道教練演的哪出戲！同一個人，一會指派踢前鋒，一會調去踢後衛。看球不叫看球，叫一個虐待！”

     幫主的結論是：“美國的孩子條件太好，從柔軟的草地，到全身的一應裝備，五顏六色的足球鞋，足球襪，保護小腿骨的護腿，每學期都有新的隊服。極度缺乏的是毅力和韌勁。我年輕的時候踢球，球場是土和煤渣的混合物，腳上頂多一雙膠鞋，就拉起隊伍苦練了。每個基本動作不練個上千次，能上場踢球麽？”

     我對幫主的評論將信將疑，以他的標準來衡量，估計兒子和他的同學們怎麽踢，都會被歸入“臭腳球隊”。

     所以轉而細問君子的訓練和比賽情況。君子平日雖不像二少能說會道，喋喋不休，但也算活躍外向。可是這次對足球隊的情況，卻是三緘其口惜字如金：“教練是個混蛋！”就再也沒有下文。

     這葫蘆裏到底賣的啥藥啊？一股好奇充斥心中，一探究竟掌握第一手情報排上了議事日程。

     十月初的一場比賽在山高林密的一所高中舉行，比賽是晚上7點開始。初秋的氣候涼風習習，加上地處山裏，小風雖徐徐吹來，但卻透著一絲刺骨的蠻勁兒。看著身披毛毯手拿夾克武裝到牙齒的老美，我身上的薄夾克顯然低不住山風的摧殘，好在停車的地方正好在對麵的高坡上對著燈光球場，座在車裏居高臨下，對場上的陣勢一覽無餘。

     比賽開始，雙方進入激戰。整個上半場，隻看到兒子與另一球員除了撿球或者和教練5歲的兒子周旋以外，就是坐在板凳上在冷風中發呆。

     終於到了下半場，君子上場接替後衛。踢了十幾分鍾，正漸入佳境虎虎生風的時候，又被換下場去坐冷板櫈。

     幫主君子爺倆兒齊說教練不地道，看來有些道理！

     等比賽結束帶著君子開車跑在回家的路上，我就提起這個話茬。

     “媽媽隻看到你在場上踢了十幾分鍾，這是為什麽哪？”兒子顯然被問到疼處，沉悶而無奈的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教練是個混蛋啊”。

     “這種情況是偶爾出現，還是每次比賽都這樣？”

     “幾乎每次比賽都沒有讓我踢滿全場，最多踢半場，有一次根本沒讓我上場”。

     “那你有沒有問問教練，這到底是為什麽呢？”

     “沒有啊，我一直在等教練向我解釋”。

     “可是你為啥沒和媽媽說說這件事呢？

     “我覺得我自己能解決。”

     “比賽時教練沒叫你上場，或叫你上場很短的時間，你當時到底是怎麽想的？坐在場外有什麽感覺呢？”

     兒子的話匣子忽然打開，憤怒象熱鍋裏的豆子劈劈啪啪，義正詞嚴的開始曆數教練的種種“罪行”：“每次訓練和比賽都帶著他的兒子，他除了會搗亂就是攪局，煩死人了。訓練的時候除了讓我們圍著球場跑圈，就是做俯臥撐，然後他和別的教練聊天。最多的時候讓我們分成兩隊踢比賽。有的隊員裝病坐在一邊玩手機，他也不管。每次比賽，我都要求踢滿全場，但他總是說，等等，等等，再等等，我心裏氣死了。再等，這學期的足球賽季就要結束了”

     聽完兒子的一通牢騷，心裏終於有了底。君子做事一向仔細認真，說到做到，自製自律，決定做的事也都會竭盡全力，從小在各方麵讓我放心，所以我是完全相信兒子的判斷。

    無論如何，帶著五歲的孩子做高中球隊教練，同時既當保姆又當教練，這還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碰見。這異數教練要麽是愛孩子愛到形影不離的頂級父親，要麽是臉皮比豬皮還厚誤人子弟占著茅坑不拉屎的混子。

     這就解釋了，為什麽幫主每次都抱怨兒子和球隊隊員，沒有任何腳法，沒有最起碼的基本功訓練，比如顛球，滑步，過人閃人，遠距離停球。每個隊員最拿手的技術就是“衝天炮”，球不是在地上跑，而是在天上飛。好不容易得個球，還沒看清模樣，已被對手掠走。教練不教或者根本不懂，隊員隻好自求多福自由發揮。

     我再問君子：“你是你們球隊最差的隊員嗎？”君子斬釘截鐵的回答：“當然不是！我不是跑的最快的隊員，但我是訓練從未缺席的隊員。”

    “好啊兒子，媽媽相信你。但是，你要盡快解決這件事。明天就去找教練談。他等，你不要等。”為了給君子更大的決心，我又逗他：“媽媽隻等到明天你們球隊訓練前，到時還沒有答案，我就去找你的教練算賬，他如果無理，我就會踢他的屁股。媽媽可是練過三年武功拳腳，踢球踢不準，但踢他屁股絕對百發百中。”

     君子一聽很著急：“媽媽，千萬不要去找教練。我自己會處理這件事。見了教練請一定客氣對待，什麽都不要提，切切！ please, please!"

    “但是，你要記住，因為你去找教練據理力爭，不幸被他踢出球隊，你仍然是非常的光榮，媽媽全力的支持你。因為你沒有中途逃跑，而是主動解決問題，這比贏十場球還重要。”

    君子點點頭，十分讚同我的觀點。

    第二天下午我迫不及待的等待君子的談判情況。見到兒子的第一件事就尋問結果。君子很高興的將與教練的對話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我。

    君子：“教練，我希望比賽時有踢滿全場的機會。”

    教練：“哦，這個，讓我考慮一下。”

    君子：“教練，為這件事我提過多次，你應該考慮很久了。我有充分的理由踢滿全場。

    第一：我和其他隊員一樣是經過你的篩選留下的正
式隊員。

    第二：我每天下午的訓練從未缺席。

    第三：我是訓練時最認真的隊員之一。”

    教練：“好吧，我會給你多安排上場的時間。”

    聽到君子的敘述，我這老媽的心很得安慰。兒子解決問題的方法居然比我還高。我的注意力是要質問教練沒有安排更多場上踢球時間的原因，而君子側重在自己上場的理由。

    教練可能有一千條理由，不給君子更多上場比賽的時間，但是這些理由現在看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君子有機會直抒胸臆，而且自己的意見被教練聽到並且采納。

    果然，從那次談判以後，教練說話算數。以後的每場比賽，君子再沒有機會和教練的兒子糾纏，而是在場上揮汗如雨，與他的同學戰友們東征西戰，奮力拚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