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驚魂的春節
文章來源: momo_sharon2021-02-13 18:16:02

昨晚(日本時間2月13日)11點8分,日本發生大地震,震源在福島衝一帶,震級7.2、震度6。除了九州,日本本土其他地域均有震感,東京一帶震感強烈(約5.2級)

我正想洗澡,剛拿下噴頭就感覺有隱隱的晃動,我第一反應就是“地震了”!緊接著晃動越來越厲害,浴缸裏放了1/3的水,也劇烈地搖晃起來,就像電影中遇到強風暴的海麵,居然都晃得溢了出來!

真是地震了!並且是強地震!晃動劇烈、持續時間長。怎麽辦?我趕緊拉開浴室的門,披上大浴巾,衝到客廳打開電視。

電視上正在播放地震消息,我的手機也收到了緊急地震通報。

日本人也是見怪不怪,加之從小就受如何防範、躲避地震的訓練,沒有誰慌張。整棟公寓安安靜靜,看窗外街道,也是一切照舊,似乎什麽都沒發生。

我其實也早已習慣,隻是剛才正在洗澡,要真是有點啥事就不好辦了。

家人們、詩友們都得知了地震,紛紛發來微信慰問,叫我注意安全。所幸後來沒有繼續搖晃,我也上床睡覺了,一倒頭就睡著,一覺到天亮。

今早起來才注意到書櫃上一個不倒翁木菩薩被震到了地板上。

這次地震造成的破壞不算大,沒有引起海嘯。今天中午為止地震中有120人受傷,還沒有死亡報道,隻有幾棟位於震中心附近的破舊老房子倒塌。日本建築抗地震的超強性能以及民眾的強大冷靜穩重心理,值得其他國家學習。

-----------------------------------------------------------------------------

這個是畫外音了,今天的主題其實並不是這個。但與地震一樣,也是驚魂的一夜。

時間回到上個世紀九十年代。

我大學讀的是日語係,學校請來了不少日本外教。我大二那年,來了一對年輕的日本外教,叫做橋口,帶著妻子鬆川,兩人都三十歲,沒有孩子。

夫妻倆都畢業於日本著名學府早稻田大學,男的碩士、女的博士。女方學的是社會學,從事社會研究。

我們不少外教都對中國感興趣,有一位外教曾經利用暑假去山西農村進行社會調查,因為中文說得好,被當地農民誤認為是中國人。當她說是日本人時,農民還不信,說中文這麽好怎麽會是老外?肯定是南方人(老師的中文有點口音)!弄得她哭笑不得。

鬆川也不例外,非常喜歡中國。她說最喜歡周潤發,因為周潤發,她還特意去學粵語,遇到廣東籍的學生,她還不恥下問地學習。同時也學習太極拳,後來在香港竟然當了太極拳老師!不過她當時還不會國語。

我是我班最南邊的一個,班上還有一位江西考生,家在撫州,屬於贛北。夫妻倆特別想體驗一下中國偏遠的南方山區的風情,就找到我,問我能否春節放假期間帶她們去我老家看看?

我是自然沒有問題,夫妻倆得到回複後特別高興。但那時中國開放程度不夠,很多偏遠地區是不允許外國人進入的。他們特意查了相關資料,發現我老家倒是可以進入,但事先要在國家安全局申請備案。他們趕緊去辦理了手續,並委托江西青年旅行社安排在贛“旅遊”事宜。

春節假期到了,我還是利用學生半票,搭從北京到南昌的綠皮火車硬座。老師兩人坐同一趟車的軟臥,隨我經過了44個小時的顛簸,一起到了南昌。90年代中國春運期間的擁擠,坐過的人都知道,幾乎不能動彈,我每次下了火車腿都是浮腫的。老師們雖然是軟臥,但這麽長時間的火車還是第一次經曆,他們也覺得累,更覺得不可思議。

江西青年旅行社接待了我們,入住江西賓館。

休息了一個晚上,我們又登上了由青年旅行社事先購買了票的一輛開往贛州的豪華大巴。

以為也會像火車一樣,睡一覺,就可以直抵贛州。

誰曾想,大巴剛開出南昌不到兩個小時就出了故障,司機搗鼓了半天都沒修好。乘客原本就不多,一看這個情形,都各自想辦法去了。拋錨之地是個小村,連長途電話都沒有,我們想跟旅行社聯係都沒轍。

怎麽辦?大冷天的,我急得直冒汗。忽然看到有私營中巴經過,不少是去吉安、贛州一帶。

我跟老師商量,這麽等下去不是辦法,國營長途車的影都見不到,隻有中巴,看來我們隻有攔中巴去贛州了。

於是我們攔了一部中巴,說是去贛州。與中國當時所有的中巴一樣,裏麵很髒亂,座位窄小,乘客大都是打工一族,素質低下。

這時已經是下午了,中巴朝著贛州方向開去。沿路都不斷有人下車,但上車的卻沒幾個。

到了晚上七八點,已經漆黑一片了。車上乘客已經全部下車,隻剩我和老師三人,而中巴運營者卻共有七人!五男兩女!我一直暗中觀察他們,是好人還是什麽人。

我突然感到一陣恐懼!千萬不要是黑車!萬一這七人知道車上有老外,心生歹念怎麽辦?荒山僻壤之中,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老師的安危都在我身上。出了事,可是國際影響,我怎麽擔待得了?!

千萬不能讓這七人知道老師是外國人!

我緊張得手心都出汗了。想到這,我趕緊壓低聲音對老師說:千萬不要說話,不要讓他們知道你們是日本人。

橋口老師比較懂得中國的人情世故,做人比較圓滑,學生們都喜歡他。

他一看情形,知道有點危險。於是偷偷塞給我50塊錢,叫我給他們說些好話,把關係搞好。

我其實之前就一直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們幾個瞎聊,就是為了搞好氣氛。人心都是肉長的,你對他好一分,他就有可能念你一份情。

收到老師給的50塊錢後,我毫不猶豫地給了那個賣票的。嘴裏不停地說“你們太辛苦了,大過年的不能在家呆著,還要來回跑長途。”

中巴這七人收到額外的一筆錢,自然開心,一路還算相安無事。

(有件趣事,就是中巴開出小村約三個多小時,車上有人嚷著要上廁所,中巴在路上停了一會,我們仨也都下車方便。荒郊野嶺的,哪有廁所,乘客們都是各自找個隱蔽點解決問題。鬆川沒有辦法,也找了一處小樹擋著方便了一次。完了之後她笑得前俯後仰,說長這麽大第一次在野地裏小便,這可是一生中難忘的經曆!)

好像是距離贛州市還有一個小時路程之處,遇到公安設置的檢查站。七人趕緊叫我們下車,並且囑咐不要說任何話,我們隻能照辦。

一下車我又緊張起來,萬一他們把我們扔下不管怎麽辦?

一顆心一直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還好,等了約十分鍾,中巴通過了檢查,有人招手叫我們上車。

我終於鬆了一口氣,這十分鍾,竟是如此漫長,我想到了無數會出現的情況。幸好檢查站是公安局設的,真有不良狀況發生,我就直接找公安!

這輛中巴到底還是騙了我們一次:根本就不能進贛州市!他們沒有辦理入城運營證!就在贛州市郊區把我們撂下了。

已經是淩晨兩點。九十年代初期,贛州市還沒有出租車。這大晚上的,我們怎麽弄?附近也沒有電話,要不可以打電話給青年旅行社預定的贛南賓館,叫他們派車來接。

幸好春運期間不少人都是半夜到家,為了接客,街上還有零星的三輪車。

我攔了一輛三輪車,把幾個沉重的行李悉數搬上車,然後我們三人也坐上了車。

蹬了沒一會,遇到上坡,車夫蹬不動了。他回頭看看,停了車,用贛州話跟我說:“喊那個肥古仔(贛州話胖子的意思)下車幫我推車,他太肥了,我騎不動啊。”

橋口老師確實有點胖。我把車夫的話翻譯給他們,鬆川聽了又是笑個不停,催老公趕緊下車推我們上去!

橋口無奈,隻好下車,在車後推,車夫在前麵蹬,我和鬆川坐在車上,一起過了那個長長的坡道。

跑了這麽一段路,把橋口熱得都出汗了,拿出手帕使勁擦,我和鬆川樂得,肚子都笑疼了。

車夫聽到我們說話,問我說的是什麽,他怎麽一句也聽不懂。

我說是日本人。車夫驚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哎呀媽呀,長這麽大第一次見真正的日本人,以前隻有影視劇中才看過。怎麽跟電影裏的不太一樣,嘴上沒有兩撮小胡子,麵相也挺和善?

經過這麽驚心動魄的一天,我們總算安全抵達了贛州,入住了贛南賓館。

(太長了,還有不少內容,待續)
 

橋口老師最喜歡我媽做的菜,尤其是我媽炸的花生米,百吃不厭,我後來每次春節從家返校都要給橋口老師帶一大瓶。橋口老師90年代末去了香港的日本人學校當理事,去過我珠海的家。我媽當時也在,又給他作過幾次炸花生米。為了寫這篇博客,昨天我也特意炸了一次,製作方法下期再公布(這次買的花生米顏色有點深,因此炸出來的顏色不是那麽鮮豔,但味道卻是杠杠滴好!)



這是19年春節回贛州,在家樓下拍的山茶花


過年了,唱首喜氣的湖北民歌《龍船調》

正月是新年(哪咿喲喂)。
妹娃子去拜年(哪喂)!
金哪銀兒梭銀哪銀兒梭!
陽雀叫(哇咿呀喂子喲,那個咿呀喂子喲)!
(女白)妹娃要過河哇,哪個來推我嘛?
(男白)我就來推你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