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執的魯迅
文章來源: 晉俱酒2014-06-01 23:29:55

                
                                       偏執的魯迅


對於中國的左派而言,有幾個人是碰不得的。別說平靜地批評他們,即便向他們眨下眼睛也不被允許。其中魯迅就是一個特大號神人。無他,隻因為毛一再對魯迅大加推崇,魯迅也就變成中國的一種所謂魯迅精神了。可是,魯迅的精神又是一種什麽精神呢?

魯迅精神大約就是他的一些思想吧。其一,是魯迅販賣的“吃人論”。在中國的二十四史中,他隻發現了兩個字:“吃人”。而“吃人論”,是魯迅對中國文化徹底否定的一個形象注解。

其二,中國人的劣根性論。這是魯迅徹底中國文化的佐論。他認為,中庸、苟安、妥協、忍讓、愚昧、迷信、麻木、無聊、奴性、散漫、懶惰、幸災樂禍、等級觀念、 自欺欺人、安於命運、崇拜權利、精神勝利、欺弱怕強、盲目自大、排斥外來、害怕變革、擬古仿古、逆來順受、喜歡團圓、“差不多”論、趨同心理、惟上是從、 惟眾是從等,都是國人劣根性的表現。

中國人的劣根性,是中國文化給害的。

其三,是全盤西化論。雖然魯迅並未像其他一些人 明確宣布他是全盤西化論者,但卻是一位全盤西化的實踐者。既然中國的東西都不行,那就依照西方來改造中國好了。他要年輕人不讀中國書,也即在根上斷絕炎黃 子孫對傳統文化的繼承:“中國書雖有勸人入世的話,也多是僵屍的樂觀;外國書即使是頹唐和厭世的,但卻是活人的頹唐和厭世。我以為要少——或者竟不——看 中國書,多看外國書。”一句話,外國的東西再怎麽爛也是好的。

不僅年輕人不要讀中國書,而且漢字也要消滅。魯迅甚至曾經這樣說過:“漢字 不滅,中國必亡,因為漢字的艱深使全中國大多數的人民,永遠和前進的文化隔離,中國的人民,決不會聰明起來,理解自身所遭受的壓榨整個民族的危機。我是自 身受漢字苦痛很深的一個人,因此我堅決主張以新文字來代替這種障礙進步的文字。”

至於對孔子的仇恨,則更無以複加了。當時魯迅一夥人正是把妖魔化孔子,當著推行他們新理念的一種工具。隻不知道沒有了中國書,沒有了漢字,中國還是中國嗎?

其四,痛打落水狗論。痛打落水狗論也是反人道主義。魯迅雖然曾經學過醫,可不知為何,在他眼裏找不到仁義、慈悲之心。他宣揚的鬥爭哲學,和後來的“殘酷鬥爭,無情打擊”完全是一回事。

魯迅的有名言論是“一個也不寬恕”。因為不需要寬恕,所以即使做錯了事也可以心安理得。他在北京教書時,有一天清早,有一位自稱“楊樹達”的年輕學生,闖進 魯迅的家裏胡鬧,還向魯迅要錢,並聲稱:“不給錢是不走的!”因為此事,魯迅便寫了一篇雜文《記“楊樹達”君的襲來》,刊在1924年11月《語絲》周刊 上,對這學生大加嘲諷。別的學生告訴他,那學生真名是楊鄂清,是精神病患者,來找魯迅時正發病。魯迅並未像別人所稱的那樣,對此深感不安,故又寫一篇《關 於楊君襲來事件的辯正》為自己辯護:“因為我對神經病患者的初發狀態沒有實見和注意研究過,所以很容易有看錯的時候。”

其五,廢中醫論。 魯迅廢中醫論,自是附和1879年俞樾等人廢中醫論者。這也是魯迅要埋葬中國文化思維的一個組成部分。魯迅說“中醫不過是一種有意無意的騙子。”理據是他 中醫曾經“治死”他的父親,令他終身憤恨。《朝花夕拾·父親的病》一文中,魯迅敘述說,父親患水腫,紹興的一中用經霜三年的甘蔗、原配蟋蟀一對、敗鼓皮丸 之類稀奇古怪的中藥,終將父親治死。其實此事隻有孤證,也即魯迅一人自說自話。

當然,魯迅還有其他一些思想,但要以上述幾點備受世人的重 視。如果我們未讀幾本書或者僅讀了些食之不化的書,不知道思考,缺少起碼的批判意思,那麽,我們必然被魯迅的這些言論或所謂思想所迷惑。事實上,我們很多 人都曾被魯迅迷惑過。依照魯迅的思維方式,我們可以讓自己的行為方式簡單一些,可卻也粗暴了一些,鄙陋了一些。

這首先是由於魯迅的偏執思 維所決定的。魯迅的思維,是典型的潑婦罵街式的思維模式,非此即彼,要麽全盤肯定,要麽徹底否定。如果當真通讀了《二十四史》,隻能從中國的曆史中看到 “吃人”文化,那就太容易看清曆史真相了。事實上,春秋戰國時代的百家爭鳴,魏晉的人文發現,大唐文學藝術成就,宋朝建立的君臣共治政體,都無法以“吃 人”二字所概括得了的。

就是魯迅所鄙視的一些我們的國民性,比如中庸、妥協、忍讓、喜歡團圓等,也不完全是有害的。凡事沒有妥協,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那才是要命的東西。

偏執,讓思維簡單化,線性化。這也是魯迅在文革中受到熱捧並升格為特大號神人的重要原因。因此,從打倒孔家店開始而消滅中國傳統文化,從消滅中國傳統文化到 全盤西化,胡適、陳獨秀、魯迅等人為中國開錯了藥方,卻成了最具煽動性的“革命思想”。與魯迅不一樣的是胡適等人在發現自己錯了之後會自省,而魯迅卻是最 不願意自省的一個人。於是,在胡適支持整理國故時,魯迅非常生氣。氣極了,思維更加偏執,便寫了一係列文章批判“整理國故”。後來,魯迅這種意氣用事的思 維,確實讓很多人習慣了不去認真思考。於是,中國的古城牆、名人故居、傳統風物街及其他文化古跡,說拆就拆,根本不去考慮這樣的行動有什麽危害,什麽惡 果。對一些觀點不一致的人物,我們可以用群眾運動一棍子將其打死,而不在乎他究竟在說什麽,提倡什麽。

上世紀,中國80年代開始的“現代化”,當真實現了魯迅的全盤西化主張。城市不論大小,中國傳統建築基本通過“城市改造”消滅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水泥森林,玻璃馬賽克裝飾。最令人詬病的西方的環境汙染,我們為了經濟增長加快引進。結果,全國各地大江小河,全都出現水危機。

不尊重別人,特別是不尊重真正的大師,是魯迅思維的另一個重要特征。魯迅極力反對過的人,主要有胡適、梁實秋、陳西瀅等人,另外還有顧頡剛、章士釗、周作 人、徐誌摩、林語堂、成仿吾、沈從文、李四光、杜衡、吳宓、楊村人、張資平、高長虹等長長的名單。同時,魯迅也曾與郭沫若、周揚那些“左派”時分時合,糾 纏不清。魯迅與自己同胞弟弟周作人的交惡,又是特別有意思的一件事。由於周作人曾做過漢奸,讓人誤以為魯迅站在“正確”的一麵。

其實魯迅反對的,常常隻是為反對而反對。在五四開始的時候,魯迅並不具備最大的影響力。其時,真正的旗手是胡適、陳獨秀等人。胡適不斷對魯迅和周作人的推崇,為魯 迅聲名鵲起起了很大作用。1926年5月,魯迅、周作人兄弟與陳源(西瀅)鬧起了大矛盾,在《晨報》展開筆戰。徐誌摩《晨報》副刊的主編,煩了他們的爭 吵,勸他們停止。然而雙方鬥得起勁,勸阻無效。徐誌摩自作主張,停上登載雙方文章。這時,魯迅兄弟倆大為光火,不僅繼續生陳源的氣,也遷怒於徐誌摩。胡適 得知此事,做和事佬,給魯迅和周作人兩人寫信勸和。可是,魯迅兄弟倆連胡適也仇恨上了,並從此與胡適絕交。1929年,周作人有些悔悟,主動與胡適和解, 魯迅卻是一竿子擼到底,終生不悟。

胡適在抗戰期間,對日本侵略的態度是非常堅決的。為了抗日,作為文人他接受民國政府“征調”,以北京大 學文學院長、中國駐美大使等身份到美國為中國抗日進行宣傳和遊說。美國珍珠港戰爭之前,采取隔岸觀火的態度。而胡適告訴美國人:僅靠消極的綏靖主義而沒有 建設性的和平政策為後盾,絕不能保障列位希望的和平。魯迅弟弟周作人當漢奸前,胡適也勸過他不要作錯誤的選擇。

可是,這位堅定抗日知識分子,魯迅曾經的朋友,卻受到魯迅的重大誣蔑。魯迅的用來攻擊胡適是《申報·北平通訊》1933年3月18日刊載一篇文章,胡適回答記者說:日本“隻有一個 方法可以征服中國,即懸崖勒馬,徹底停止侵略中國,反過來征服中國民族的心”。經後來考證,胡適這句話,很有可能是新聞記者自己製造的假新聞。即便不是假 的,也不能就此得出結論說胡適賣國。可魯迅不管,隻要抓住一個話柄,他就要無情攻擊。他把這句話簡化為“征服中國民族的心”,並由此推論:“胡適博士不愧 為日本帝國主義的軍師。但是,從中國小百姓方麵說來,這卻是出賣靈魂的唯一秘訣。”幸好胡適沒有落在後來的紅衛兵手中,否則就憑魯迅的這句話,胡適就該千 刀萬剮了。

這又要提提胡適對魯迅的姿態。1936年魯迅去世後,女作家蘇雪林寫長信給蔡元培、胡適,對魯迅猛批了一頓。胡適給蘇雪林的回 信卻說:“凡論一人,總須持平。愛而知其惡,惡而知其美,方是持平。魯迅自有他的長處。如他早年的文學作品,如他的小說史研究,皆是上等工作。”人們哧然 發現,盡管魯迅不斷攻擊胡適,可無論魯迅生前還是死後,胡適都未說什麽魯迅的壞話。魯迅與胡適的高下,由此也可立判。

魯迅的簡單化思維令追隨他的人很難成為大師,而胡適等人正好相反。比如胡適的弟子就有傅斯年、顧頡剛、俞平伯、羅家倫、毛子水、羅爾綱、吳晗、周汝昌、唐德剛等,他們都成為大師。

有人或以為魯迅隻是文學家,他不可以與胡適那樣的大學問家相比。的確,魯迅的小說、雜文有些特別的味道,這也是他曾被世人推崇的原因。可是,仔細研讀魯迅的文學作品,我們又不得不得出遺憾的結論:魯迅可以被稱為一流的作家,但卻不是一位超一流的文學大師。

魯迅最高的文學成就在於他的小說,《阿Q正傳》、《藥》、《祝福》等是代表了一個時代,但也留下了永遠的硬傷。主題先行,圖解自己的政治觀念,使魯迅小說成 為公式化、概念化寫作的重要源頭之一。因此,《阿Q正傳》可以用於政治運動中,卻不可以成為很好的小說範本。相反,沈從文的小說,才真正有世界文學大師的 味道。讀魯迅小說,隻能看到幾根骨頭,那與沈從文小說展示的那種精神視野,是完全不一樣的。魯迅的雜文,雖然有不少俏皮話,但卻是魯迅文學成就的一個噩夢。詛咒、謾罵,不斷詛咒,繼續謾罵,這是魯迅雜文的基本特征。可是,那些罵文又隻是為那個時代所寫的。過了幾十年,年輕人便無法理解那些罵文的意指。這 使得魯迅雜文的閱讀,成為年輕人痛苦的一件事。文學不具有時代的超越性,就不具有傳承性。在魯迅被抬得很高的時候,一定要青少年讀魯迅的雜文,孩子除了學 到魯迅的罵語和罵式思維之外,又能學到什麽?

還有重要的一點,魯迅絕不是別人所以為的那樣,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硬漢子。魯迅罵過國民黨,罵 過與國民黨政權妥協的知識分子,可後來人檢視魯迅全集,卻未見到他對國民黨的頭子蔣介石有過直接的不敬之語。魯迅所選擇的攻擊對象是沒有多大權勢的知識分 子和籠統的政治組織“國民黨”,而不是當權派。相反,被魯迅宣布為國民黨“走狗”的胡適,卻是敢指著鼻子罵老蔣的:“如安徽大學的一個學長,因為語言上頂 撞了蔣主席,遂被拘禁了多少天。他的家人朋友隻能到處求情,決不能到任何法院去控告蔣主席。隻能求情而不能控訴,這是人治,不是法治。”(1929年)在 《我們什麽時候才可有憲法?》中,胡適又說:“立一個根本大法,使政府的各機關不得逾越他們的法定權限,使他們不得侵犯人民的權利——這才是民主政治的訓 練。程度幼稚的民族,人民固然需要訓練,政府也需要訓練。人民需要‘入塾讀書’,然而蔣介石先生,馮玉祥先生,以至於許多長衫同誌和小同誌,生平不曾夢見 共和政體是什麽樣子的,也不可不早日‘入塾讀書’罷?”

台灣作家李敖頗有些看不起魯迅,是他經過大量考證,發現魯迅一邊領著國民黨的薪 水,一邊其實是不痛不癢地罵著國民黨。李敖通過他的證據證明,魯迅在1928年-1931年這四年之間,每個月向國民黨的政府領薪水。那期間,他一年竟得 490黃金。李敖還揭露說, 1932年陳獨秀因為“反日反國民黨”,被國民黨逮捕,蔡元培、胡適、章士釗等人主動展開營救,但另一個老朋友魯迅不但不參加營救,反而以何幹之的筆名, 在《申報》上諷刺陳獨秀是《紅樓夢》中的焦大。

魯迅不是硬漢子,但較會討巧。在與左聯聯合時,很快產生了矛盾。當時左聯組織的文人有一些 不過是投機分子,魯迅與他們一會吵一會和,道不清說不明。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他是很欣賞左聯這個組織封他作精神領袖那種感覺。又因為有了左聯的這個關 係,使得魯迅後來被封聖有了合法的基礎。

魯迅的偏執,必然演變為文化的墜落。

如今,中國的一些全盤西化信徒,仍是以魯迅 為其精神導引的。盡管胡適、陳獨秀等人都曾是這一主張的有力推動者,但惟有魯迅變成一個特殊的無需自省的西化符號,所以對中國文化的損害也最甚。除了與文 革那種反文化的運動結合之外,魯迅最大的反文化“貢獻”就是為中國培養出更多的“左奴”。左奴與極左派不同,他們自覺地承認了極左思想的絕對權威而不允許 自己和別人對極左思想有任何懷疑。而在大多數左奴眼裏,文化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因此,我們可以為現代化而現代化,可以輕易地毀滅民族的一切而沒有任何惋 惜。

很多人看到中國的毀滅是古建築、風俗、民間藝術、中醫正在走向滅絕,卻未從人倫方麵予以高度的警惕。沒有了民族性,即沒有了人性,沒 有了任何禁忌或敬畏,於是,中國變成了無道德、無信仰、無根性的精神荒漠化社會。這樣,任何不可想象的邪惡,都可以隨時在我們身邊出現。若再進一步,這地 球那個曾經補稱為中國的東西,將不複存在。

中國的一個重要精神問題,是不僅要把魯迅拉下神壇,而是要將魯迅所代表的尋種偏執思維予以根除。然而,這是很難的。一方麵,這是因為左奴已經有了很大的社會群體,一方麵,文化的墜落使得中國再難創造善於自省的社會環境。

當然,中國也不是絕然無望的。隻要真正的大師,能夠自由地發聲,他們的思想,能夠被自由地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