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職業生涯中，有機會在不少國家生活工作。這樣的機會是難得的，所見所聞比蜻蜓點水的遊客要多一些。對一個國家和地區的了解，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就是去那裏。我自己有這樣的體會，在四星五星級酒店的北京不需要考慮柴米油鹽，反正吃住報銷。等到了自己租房買菜的日子，我就完全融入北京的工薪階層，擠地鐵，坐公交，打車，買米買菜，和鄰居嘮嗑。

那時記得印象深刻的是清華園北家屬院外麵的菜市場，不大，但基本上需要的東西都可以買到。開始買菜不久，和買菜的攤主都熟了，大家熱情打招呼，客客氣氣的感覺挺好。那裏麵有一家買切餅的，巨好吃，好像6元一斤。到今天還饞那個味道。

在後來的出差旅行時，我有意識地選擇當地的小店，而不是連鎖大牌。我自己需求標準不高，吃飯隻要衛生就好，反正我不是去吃服務的，而是吃飯菜的。有些時候喜歡支持一下當地的小餐館，做一點力所能及的貢獻。在美國一個人出差時，很多時候被安排在吧台上，因為餐廳人太多，不希望一個客人占一張桌子。於是，吧台的服務生就成了聊天的對象。

性格內向不善言語如我，一般等對方開口，就會積極加入聊天。而本豹一般不會主動搭訕，尤其是遇到異性。

漸漸地，走的地方多了，覺得人與人的基本交流不難。有時當地人在吧台上聊的故事成為我文章中的角色，也成為我對那個地方的記憶。

昨天一早，我開車來到鄰鎮的殼牌加油站內的車檢服務站。我每年至少要來這裏兩次，因為兩輛車需要年檢。算一下來這裏應該快10年了。我來得早，前麵沒有別的客人。八點不到，負責檢查的穆哈穆德也到了。他60歲左右的樣子，一下車我和他就遠遠揮手打招呼。他見了我，開玩笑滴說：“你又來看我了。你應該多來看看我。”

他隻負責汽車的年檢，不管修車。我和穆哈穆德的交談基本上都是關於車的。他會從維修的角度告訴我哪個品牌哪個型號的車質量好。很有意思的一個人。而每次年檢完畢，我都會給他小費，他總是很開心。人和人相處或許就是這樣吧。

今天我臨時起意要換機油。就進門和加油站經理表明來意。在我車檢的時候，已經有一個西班牙語裔的50多歲的女人開始了換油和衝洗機油係統的工作。我們三人在加油站室內的一角。那個西裔的女人很愛說話，她問經理為什麽從前沒有見過他。那個經理看上去60歲的樣子，白人，頭發都銀色了。他說自己剛剛來這個加油站5個月，接著又說今年12月就退休不幹了。聽著他們在麵前聊天，我也不好意思一直看手機了。就加入了他們的談話。

那個女顧客說她來自加州，在洛杉磯住了35年，後來搬到了維州。她說她喜歡維州的慢節奏和慵懶，說加州人太多，亞曆山大。但是她說她還是不喜歡維州冬天下雪。我告訴她們，我喜歡下雪，但不喜歡掃雪。我的話有一定的融冰效果，那個經理和西裔女士都開始滔滔不絕。

經理生於新澤西州，40年前就搬來維州。他當時覺得新澤西東西貴，人口太密，於是就來了維州。他說喜歡鄉村的生活，受不了大城市的擁擠。他說在紐約待一天自己都覺得難熬。他在44歲時和當時40歲的現任妻子結婚，現在已經過了20年了。他說自己和妻子很相愛。今年64歲的經理有三個孫子/孫女。他的大兒子早年結婚後生了兩個孩子就離婚了，經理提到兒子，眼中顯出了失望。

提到退休，我好奇問有退休金嗎？他說主要靠社保，沒有退休金。他現在量入為出，讓開支到最小。他63歲，就是一年前開始領社保。

提到社保，西裔女人滔滔不絕說了很多。她說她的一個朋友，70歲了，依舊在工作。一輩子沒有高收入的工作，到現在沒有錢退休。她很感歎，說65歲，70歲還工作太不值得了。西裔女說，我們都不知道能活到哪天，辛苦了一輩子，還是要有退休生活的。

說到社保，經理也感同身受。他說自己63歲就開始拿了，說越早越好。他們二人對未來的社保福利會不會不打折扣顯得沒有信心。最後，兩人都說自己辛苦一輩子，錢不能被ZF迷了。

我問經理，你在工作為什麽拿社保福利呢。經理說自己在原先在一家連鎖的汽車配件公司工作。在2002年，公司大裁員，自己就被解雇了。後來找到工作工資不到原先的50%。他看著我說：“我還能怎麽辦？ 不管怎麽樣，生活都要過下去。”

我問：“你不打算繼續工作嗎？” 經理說：“這裏的工資不高，我家住的離這裏單程83英裏，每天開166英裏。我這樣通勤開了10多年了。他選擇在更遠的鄉下購房，因為成本低一些。但這兩年現在汽油價格漲了，他覺得經濟上不合算，精力上也吃不消。

談到退休以後的計劃，西裔女說：“我就打算在維州，或者選便宜一點的北卡州吧。“  我問她沒有打算搬回加州嗎？她說自己已經喜歡維州的綠色樹林，不打算回加州了。

經理的計劃是去佛羅裏達，像許多銀發族的美國人一樣，因為那裏的氣候溫暖，物價相對低廉。

我問經理：“你不喜歡維州嗎？“ 他回答說：”我沒有多少積蓄。需要盡量省，讓社保金能夠做更多的事情。“

最後，話題回到了車上。經理說客戶都覺得維護價格貴，但現在的零部件價格貴了不少。他們的生意利潤並不高。談到了電動車對加油站和傳統汽車維修行業的衝擊時，他眼神變得黯淡。不是關乎自己，而是自己一生從事的行業。他說：“不知道。應該不是好消息。“

對話的西裔女和加油站經理都是工薪階層，麵對生活的挑戰，依舊積極生活。他們至始至終沒有提到過要靠政府救濟。值得尊重。

豹子土狼 2023-08-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