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因為新冠大流行，我在非洲尼日利亞的外派在毫無征兆的前提下結束。我8月份結束了最後一次外派輪班回到了美東。10月公司就開始裁員，我和幾位外派同事的崗位被取消，而我們竟然無法去競爭上崗。這類的裁員叫本土化，咱不是非洲人連申請的機會都沒有。因為離開的匆忙，多數行李和個人物品留在尼日利亞營地的衣櫥裏，一年半以後才回來了一小部分，值錢的都沒有了。

公司允許一次內部申請機會，我幸運地拿到了在洛杉磯的工作機會。當時覺得以後我要做加州人了，心裏五味雜陳，對未知充滿了不安。從2020年底到2022年，我N次開著我的紅杉橫跨美國，從維州到加州，又從加州開回家。單程2650英裏，就是8500裏。所以說是八千裏路雲和月。

一些朋友問為什麽我要開車去加州，而不是飛過去。這個問題很好回答，因為我曾經想做一個加州人，既然要搬過去，就要帶自己的私人物品，乘飛機是什麽都帶不了的。於是就開啟了這樣來回橫跨美國的旅程。車裏裝了飲用水，食物，兩個箱子，鍋碗瓢勺，菜刀菜板。披星戴月地從維州北部出發，向西，向南，再向西，再向南，向著一望無際的天際開去。

一個人的旅程是孤獨的，尤其是離開家的路。在外麵危險一直存在，但2020年的疫情讓我感覺離危險距離這麽近。開累了，就把車裏的音樂音量開大一些，趁著加油的短暫停留，接著向西開。我原本在網上預定了在納什維爾的汽車旅館，等我到達的時候，發現環境很差，我下午2點到達，希望可以提前入住。這家店是非裔家庭承包的，他們說3點入住，早入住免提。我就回到了汽車旅館的停車場，在車裏等，希望小睡一會兒到三點再辦入住。我回到車裏，鎖了車門，準備小憩。這時三位閑雜人員走近我的車，議論著往我車裏張望。 我立即發動汽車，轟著油門開離了這家汽車旅館，預繳的房費是不能退的，咱不要了。我就繼續向西開。一路向西，車馬不停。

進入俄克拉荷馬州，開到了俄克拉荷馬城，太累了，就在城外高速邊的汽車旅館休息幾小時。 3個小時以後，窗外警燈閃爍映在我的房間的牆上，因為忘記了關窗簾，我被驚醒，再無睡意。原來是隔壁的加油站發生了槍戰，一批警察在汽車旅館這裏處理。

於是，我繼續前行。汲取了納什維爾和俄克拉荷馬兩地的教訓，我決定不再住汽車旅館。首先，疫情期間，在這廉價的汽車旅館住宿中招的可能性遠比在自己的SUV要高得多，風險太大；其次，前兩家的汽車旅館沒有讓我覺得安全。於是，我就連續作戰，向著目的地開，無論西東，累了就找高速公路的休息區小睡，盡量找離大貨車休息的地方近點的和照明好點的。一人獨行，安全第一。雖說遇到犯罪是很小的概率，我都十分小心避開潛在的威脅。

當車進入德克薩斯州的時候，心情一下子就好起來。在德州的panhandle（德州西北角俗稱為鍋把），這裏明顯整齊熱鬧，路旁的燈火也多了起來。作為能源大州的德州，竟然在北部有許許多多的風力發電設施，令人印象深刻。而德州北部嚴冬的冷是刺骨鑽心的。也許是我在休斯頓曾經生活過多年的原因，進了德克薩斯就有種回家的感覺。德州人很大氣，很友好，無論別人如何評價德州，這裏是我的第二家園，我在德州從來沒有遇到過危險。

但是，因為新冠疫情，我還是沒有在德州停留。Panhandle是德州最窄的部分，幾個小時就穿過Amarillo進入新墨西哥州。新墨西哥州比俄克拉荷馬州更加荒涼，夜裏連許多休息區都關閉，我個人認為這裏是地球上最像月球的地方。在新墨西哥開車，見到加油站一定要加滿，因為下一個加油站很可能就是100公裏外。

亞利桑那州明顯比新墨西哥和俄克拉荷馬州好的多，公路的路麵和休息區都很棒。Flagstaff是相當不錯的休息地。 我一路奔波，到了Flagstaff，放心了許多。在休息區，小睡2小時。深夜看著漫天的繁星，突然覺得這個世界好美，一切的辛苦都是值得的。亞利桑那州擁有一些美國最美麗的星空觀測點，這是因為該州的大部分地區沒有強烈的光汙染，而且高海拔的地區有清晰的空氣和少量的雲彩。

一路上幾個州風景最美的應該是田納西州，基本上是四季常綠，田納西東部山巒起伏雲山霧罩宛如仙境。田納西州的大自然景觀是美國最美麗的風景區之一，從奇特的石灰岩山脈到廣闊的河流和湖泊，這裏的自然風光令人驚歎。在延綿的藍嶺山脈和阿巴拉契亞山脈中，你可以看到起伏不斷的山脈和壯麗的瀑布，這些景觀讓你忘卻城市的喧囂，感受到大自然的美。

田納西州還有許多古老的城市和小鎮，這些地方有著濃厚的曆史和文化氛圍。孟菲斯市是美國著名的音樂城市，有著許多傳奇的音樂家和曆史悠久的音樂場所。納什維爾市是美國鄉村音樂的發源地，這裏有著許多著名的音樂人和音樂場所。

加州是個讓人又愛又恨的地方。加州的美麗自不用說，沿海的氣候也是美國最好的。除了這些優點，基本上缺點比優點多。總的感覺是憋屈，因為大量的移民湧入和極左的政策，加州已經是一個社會主義的大省。加州的高油價讓從亞利桑那州進加州的所有車都在亞利桑那州的最後一個加油站把油加的滿滿的。而州界上設立的檢查站更是無厘頭，禁止外州的車帶農產品進入加州。這土地都連在一起的州整這樣的花招實在是華而不實。我一直在想，我要是那麽喜歡社會主義，就不來美國了，既然來了美國，又何必住在社會主義的大本營洛杉磯呢？個人覺得世界上比洛杉磯好的地方太多了，不是很理解不少人在洛杉磯矛盾中熬著每一天。

當我掛著維州車牌的SUV停在Santa Monica Beach的停車場，在route66 的西段盡頭看著太平洋的波濤時，一路的辛苦都變得值得。那段特殊時期，我的車裏放著雇主出具的“關鍵崗位工作人員”的證明，彷佛自己成了末日電影中的英雄。

英雄情節還是很重要的，它讓我不退讓。在到了洛杉磯不久，一天傍晚，在柔似蜜我胸前背著相機，左手拎著潮州海鮮粿條外賣，走在沒有行人的人行道上。一個20多歲的非裔從麥當勞門口的灌木叢跳到我麵前隻隔兩米的地方，擋住了我的去路。他的右手拿著一根兩尺長的鋼管，兩腳在靈活的移動。這時，我下意識地從褲兜取出了開箱刀（剛剛在搬家拆箱），推出了一寸的的刀刃，右臂呈45度打開。我不想退了，至少不是那個晚上。那個人看著我比他高大，更比他堅定地不退讓。他從邊上閃開了。那個晚上，我成了末日電影的英雄，沒有一絲後怕。

我曾經試圖愛上洛杉磯，花了兩年時間但失敗了，就像戀人一般分手了。我想我和加州互相都不遷就對方吧，更是因為我牽掛著維吉尼亞，三心二意惹怒了洛杉磯哈。

也許以後我還會去加州，可能去旅遊，也可能跟著孩子們去生活，但不會再去試圖愛她，因為我們不屬於彼此。還是做一個過客比較輕鬆。

不知是心理因素還是其他什麽，離家向西開往洛杉磯的路是那麽的長；回程的路同樣的距離永遠是輕省愉快。維吉尼亞南部的藍嶺山脈是美國東部最古老的山脈之一，它的山峰和森林景觀十分壯觀。在這裏，你可以進行徒步旅行、露營、釣魚和觀鳥等各種戶外活動。返程每次從北卡州沿I-81進入維州，看見維州的Slogan “Virginia is for lovers”，感覺真的難以描述的激動。最後的240英裏都是沿著藍嶺山飛馳。

總的來說，田納西州的美麗體現在它的自然景觀、曆史和文化遺產以及戶外活動等方麵，每個人都可以找到自己喜歡的地方，並在這裏度過難忘的時光。

我覺得最沒有安全感的城市就是孟菲斯，納什維爾也好不了多少。在高速進入孟菲斯城區的路段，常見嚴重超速的車如入無人之境在車流內切入變道。 一次，晚上10點，在Knoxville下了高速，在市區的Shell加油站加油。陌生地區的加油站是犯罪的高發地，下車以前，從車內環視一下周邊，確定沒有異樣，又檢查了隨身的防衛器材，才下車。在我插入信用卡的時候，一輛Van和一輛皮卡快速停在我的後麵和右側。我被這傑森-斯坦森式的電影橋段給怔住了，來者不善，我連車上的加油口都沒有關，放了油槍，跳上車就加油門飛快離開。我重新上了高速，一直到了下一個加油站，加滿了辛烷值最高的油，而不是平時加的最低標號。我覺得自己避過了一劫，多花點錢不是事兒。人在外鄉，能避開危險盡量避開，感覺不好的時候基本上一定有妖。不要去驗證可能的危險，不要覺得逃離是懦夫。想想自己的家人，想想自己愛的人，更想想愛自己的人。不被逼到角落，不要去糾纏。想想亞利桑那州的美麗星空，生命中有太多的美好值得我們留戀。

讀萬卷書重要，行萬裏路更重要。我希望回憶從前，有一天對我遇到的聽眾說，我來過這裏，這片美麗的土地。美國很美，雖然有很多缺點和詬病。但世界上有夢中的香格裏拉嗎，是沒有的。香格裏拉在我們的心中，當我們足夠勇敢時，看一切都是美麗的。

豹子 2023-3-11 寫於 Virginia， US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