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劇評
文章來源: 人到中年的摩羯2014-12-10 06:32:25

   

   我看電視劇,都是混著做家事一起看的,不同的分數對應不同的家務。比如說,看三星劇,我可以同時洗衣服、吸地或開著抽油煙機炒菜,不在乎製造各種噪音,劇就相當於背景聲音吧;四星劇我就會安靜地幹活,洗碗洗菜疊衣服;需要踏踏實實坐下來磕瓜子看的,怕漏了哪一句台詞,自然分數就是再高些的,比如《潛伏》和《黎明之前》。至於《紅色》,我是一會兒疊衣服一會兒嗑瓜子兒。

 

      《紅色》故事主線是,男女主各自身藏絕技,但喜歡過平靜的普通人生活;無奈卷入一係列抗日事件,最終雙雙走上了革命的道路。

     我從剛一播出就開始看,隻看了一集半就放下了。原因有二。一,男主長的模樣一般,沒有吳秀波勾人到心底的眼神和性感的嘴唇。他長長的臉,梳個劉海頭,身著長褂,剛從菜場下班,拎著一條活魚,準備回家做飯,一副居家好男人的樣子。這個其實沒關係,我也不好色,接下來的情節就有些炫。炫的意思是集神勇、巧妙、悲壯等各種誇張。隻有六、七個人,就能大鬧重兵把守的港口,炸毀油船、彈藥船。還能像警匪片裏劫匪與要交贖金的人質家屬一樣,電話指示日本人滿城跑, 最後勝利開走藥品船。所有一切完成, 願意拚命的都死了,男主從容地從水裏拎起他的活魚,接著回家做飯。

重新拾起來接著看,是無奈後來聽到周圍叫好聲一片,男主甚至被尊為新男神。片名是《紅色》,男主的生活就圍繞著紅色,確切地說,是圍繞著女主,田丹(紅),除了第一集引子,為了顯示本事的。女主的紅圍巾和紅寶書從始至終貫穿他的生活。剛開始以為這是個Mr. and Mrs. Smith 的故事,同床異夢,各有各的主人和任務。其實男主每天忙忙碌碌地在外替女主收拾殘局、毀滅證據,自己沒什麽革命目標。他渴望亂世中的寧靜,每天早餐大餅油條,晚上從菜場帶菜回來,偶爾做個八寶鴨,然後純純地談戀愛。可他偏偏麵對女主又磨磨嘰嘰,欲言又止,款款深情隻會化為三個字, “好的呀”。



 

我兒子小時候最喜歡的一個board game Mouse Trap。玩之前, 要稍花一些時間把所有小裝置都調試好。轉手柄,啟動齒輪,敲一個彈簧杆,踢翻水桶,把桶中的彈珠通過歪歪扭扭的樓梯送人滑道等等,最終把小老鼠罩在籠子裏。這個遊戲是Rube Goldberg machine的幼童版,真正樂趣就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一個個小機關。

     田丹這個人物,是玩Rube Goldberg的高手。她雖是個白富美,但平時不顯山不露水,勤勤懇懇幹工作,脈脈含情談戀愛。可是雲淡風輕下,時不常就幹出一些驚天動地的大事。她擅長用真實生活中的物品,製造連續的、表麵上的偶發事件,達到殺人或製造混亂的目的。比如廣慈醫院事件,老料仙樂絲事件,長青床頭熱水瓶的設想等。設計是極聰明的,後果也是恐怖的。

    我偶爾出戲的時候就想,如果現實中有這樣的人,我不太相信這種能力是天生的。再進一步,不要說枕邊人啦, 即使身邊有一個普通朋友是這樣的,會不會也讓人感到膽戰心驚呢,不管動機是為了單純複仇,還是更崇高的,比如抗日抑或愛國。當然,這也許是某些人的素養,就像《長恨歌》裏的王琦瑤,選美比賽得了第三名又怎樣,還是嫻靜平淡,該幹嘛幹嘛。  

小陶虹本身有可愛的笑眯眼,不知是否為了跟男主的大眼睛相配,被戴上了濃濃的假睫毛。本來上一秒低頭淺笑有說不出的甜蜜,但下一秒臉部特寫,薄薄的眼皮就像要費些勁才能抬得起厚重的睫毛。她年逾四十,表情說話卻有小姑娘的溫婉嬌羞,尤其一聲“徐家媽媽”,更讓人覺得乖巧柔順。之前看過她的《空鏡子》,明明就是一個沒心沒肺的北京妞嘛,在這裏又變成嗲嗲的上海小姑娘。遺憾的地方是有些拍攝角度還是顯出了點年紀,有些違和感。    

同樣把上海口音模仿出喜劇味道的有金爺,徐家媽媽和小裁縫。惟利是圖的金爺從街邊闖空門的混混,扶搖直上到流氓大亨,靠著一張八麵玲瓏嘴,關鍵時刻的狠,和與生俱來的street smart, 處處搶戲。這是一個心狠手辣的勢利小人,奇怪的是,我卻對他恨不起來。反而隻要他一出場,我就聚精會神。查了一下演員表,飾演金爺的叫李金柱,是台灣資深演員,拿過兩次金鍾影帝。怪不得演技了得。類似的角色黃渤在《火線三兄弟》中也演過,可是那位豪氣得也混成穿貂皮大衣的爺了,身上拍拍還能掉下二斤土,我懷疑“土豪”這詞就是從那個劇裏來的。還是金爺看著順眼些。

徐家媽媽是個精明的出租婆,鄰裏關係、婆媳關係都非常拎得清,還帶有一點小幽默。比如她向兒子抱怨田小姐晚歸的高跟鞋聲,搭配兩根手指,“篤,篤,篤篤,篤篤篤篤,表達不滿都帶有趣味,婆媳關係能不好嘛。還有,日本人帶著槍傷來找徐天,被徐天軟釘子頂回去,下樓梯的時候踉蹌一下,徐家媽媽慢悠悠地拉長聲,“哎喲,身體好像有點虛嘛!”一語雙關,笑死人。

飾演徐家媽媽的吳冕是地道上海人,一級演員,挑一挑眉毛都是戲。台詞海味濃得嘞,蠻好聽地伐。

     劇裏上海冬天的弄堂是灰灰的,讓人想起王安憶的《長恨歌》。弄堂裏老虎灶的水汽彌漫著,王琦瑤在小翠的店裏買書,或在裁縫店裏量尺寸。看到後麵才知道,男主是色盲,怪不得劇的基調是灰灰的,原來要反應的是色盲看世界的顏色。 與《長恨歌》不同,故事一講到同福裏,就變成了輕喜劇。小翠、小裁縫和理發匠的三角關係讓人忍俊不禁,兩個男人之間的錙銖必較也符合一般人對上海小男人的想象。當看到小翠得知徐先生要帶她去聽評彈,趕緊去買了票,換上紅旗袍,雀躍著,在弄堂裏逢人便說一遍,我真的也跟著她歡喜起來。小裁縫是另一個出彩的形象,他長得實在不傳統,我還一直以為他是客串的。這幾個配角演得活靈活現,不可替代。海味台詞也精彩。既然這部分這麽好看,那光把同福裏的故事提出來,擴充成一個劇又怎樣呢? 純粹市民生活,難免流於俗氣;隻是諜戰,扣人心弦,但觀眾會更專心挑剔大背景的合理性,情節的邏輯性,比如盤尼西林到底是哪年才有的。兩種生活搭在一起,有張有弛,也更突出主人公們的兩麵性。

      總體來說, 這是個負責任的劇。我有時傻乎乎地跟著破案刑偵劇裏給出的線索走,到山窮水盡的時候,眼巴巴地等著看編劇導演編出怎樣一個柳暗花明的結局,結果人家忽然自己給自己解套,憑空扔出來一個線索,輕而易舉地破案了,這種玩弄觀眾智商的行為實在令人氣憤。《紅色》的編劇沒糊弄我。徐精算師腦子裏的所有細節和時間、空間的計算都清清楚楚地交代給了觀眾。縱觀全劇,雖然瑕疵很多,臭蟲也很多,但是如果假設事情發展就是這麽踩著狗屎運,所有的巧合就是碰到一起,理論上倒也行得通。當然,這樣說的話,理論上抗戰也不需要八年。

      我同意有些網友評論的,男主女主們不是普通人,所以過不了普通人的生活。他們當然有不尋常的設計能力,觀察細節的能力和邏輯推理能力,我更驚歎的是他們的心裏承受力。徐會計天天在外翻江倒海,回到家圍上圍裙就做飯;田丹前一分鍾目睹殺人,後一分鍾就吃巧克力;剛把日軍醫院折騰得天翻地覆,轉眼就給藥品分類;那邊老料在步步走進死亡陷阱,這邊在溫良賢淑地織毛線。

   如果真把此劇當推理劇看的話,可能會感覺不過癮,因為大事沒幾件,三十幾集以後尤其拖遝。編劇有時很津津樂道一點小巧思,或生恐觀眾是弱智,一件事絮絮叨叨好幾遍,比如仙樂絲事件。

  最後的結局是非常喜劇的:徐大英雄好萊塢式地消滅了所有的敵人,遵循中國特色把媳婦和媽同時救出來,最後自己從下水管道勝利穿越到了桃花盛開的地方,向黨致敬。


     瑕疵一定有,但瑕不掩瑜。像看所有電視劇一樣,端正態度,拿出娛樂精神,不特別較真。如果做不到這點,那什麽電影電視都別看了,直接鎖定20/20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