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國之前每每看到弟弟一家照顧老媽力不從心，畢竟他們都要工作，又沒想著顧及老媽的口味，我都恨不能親自為老媽下廚，就為做些和她胃口的飯菜。每當弟妹高調曬著她給老媽做的飯菜，我都隻有搖頭的份兒：錯啦錯啦，華而不實，好看而已。

         回國後我一天三頓給老媽做新鮮的，剩菜剩飯我自己吃。本以為她會很高興，更會多吃一點，好歹給個麵子不是？可事實上她因為化療，加上過多時間的臥床，胃口全無。不管我做什麽，做多少種，她都是拿起筷子，猶猶豫豫，挑挑揀揀，半天才夾起來那麽一點點，然後神農嚐百草般地細嚼半天，最後好不容易咽下去。吃了幾口以後就累了，放下筷子。有時甚至說不吃了，一會再吃，然後就到下一頓了。

         我算了一下，她一天吃不到一兩主食，外加一點菜，一點肉，和一點水果。這個飯量真的和一隻貓差不多。這樣的飲食怎麽可能恢複體力？怎麽可能有一天走出家門，甚至走出大院？這是明顯放棄的節奏。可又不接受長期雇保姆，這裏的邏輯是什麽？我雖然心裏著急，表麵上還得勸她多吃點，至少像個正常人一樣。另外除了臥床的時間總是要有一點走動，不然肌肉萎縮以後沒有一定量的恢複訓練就回不來了。

         除了做飯，我還經常在街上，商店裏尋找老媽可能會喜歡吃的東西。比如煎餅果子，她以前當零食就能吃完一個。還有醬牛肉，熏魚等她以前喜歡的熟食。可惜這一切努力都難挽回她的胃口，往往嚐一口以後就不吃了。弟弟一家和女兒在我回來之前也沒少給她點餐，但我回來後她都說不好吃，嚇得我也不敢再走此捷徑了。就這樣我做她不吃，最後我的胃口也沒了。我以前每次回國都會減體重的，主要是沒有了健身房以後失去肌肉的結果。這次怕是真的要減肥了。

         大院裏有個私人菜場非常方便，幾步路的距離，菜都是每天運來的新鮮菜。當然也有前一天的菜，但價格就便宜多了。還有水果，雖然比外麵貴，但新鮮方便啊。菜場旁邊就是一個豆腐坊，各種豆製品不但新鮮，還比外麵便宜。附近還有個小物美超市，油鹽醬醋雞蛋等日用品不用出去買了。這麽好的條件造成了我幾乎每天出去買菜，現買現做現吃。和在美國買一周的菜相比健康多了。要不是老媽胃口差，我還是大有用武之地的。

      幾次之後，我不幹了，這回輪到我發脾氣了。我問她：你還想不想恢複？想就好好吃飯，不想吃也得吃！每頓定量，必須吃掉一定的飯菜。趁著我在這，抓緊享受我提供的服務，不然過期作廢。還好，老媽很怕我生氣撂挑子，也怕我跟她一起絕食，於是開始配合。我還給她定了新的規矩，白天不能昏睡不醒。晚上不能看太多電視劇，一整夜睡不了兩三個小時。有太陽的時候盡量坐在陽光下曬太陽，室內多走走，別最後把兩條腿都廢掉了。不管是真的還是裝的，她終於正經吃點飯了。

         如果不是分開做，我給她做的飯自己有時真的吃不下去。她牙不好，所有飯菜都要做的稀爛。有些飯菜我可以吃，但每天所有的食物都用不上牙齒還是太過分了。比如我給她炒餅，本來烙餅很勁道很香，但為了她吃起來方便我不斷加水，最後成了一團漿糊。她還有話說呢：炒餅當然要加水！是啊，可好吃的炒餅不是爛糊糊好不好？還有麵條，我隻好先把我吃的撈出來，不然也都是爛麵一鍋，真成老太太喝粥，無齒下流了。

         我習慣每天吃很多蔬菜，所以不可以太鹹。老媽為了防止便秘，也是每天三頓炒菜。這本來正合我意，可惜她口味重，我做的菜每次都被她說成沒有放鹽。為了她我隻好多放鹽，可我就不能多吃了。因為太鹹了加上多吃就會吃掉太多的鹽，時間長了肯定不好，再說我口味本來就不重，本是個好習慣，不打算繼承壞習慣。可怎麽辦呢？每個菜都分開？三個菜變成六個？把她的一份多放鹽？她有時就吃兩口，剩下的還是我的。每天都扔掉剩菜？我還真沒有這麽浪費過。我是不介意吃剩菜，但也不想隻吃剩菜。

         這次過節老媽沒有像往常一樣做她的幾樣拿手菜，比如蛋餃，這是我弟弟一家的最愛。還有素什錦，這是我的菜，可以當飯吃。還有米粉蒸肉，魚丸子，冬筍燒肉，排骨蓮藕湯等。我不吃肉，但專吃和肉在一起的其它東西。身體不好，加上胃口不佳，讓她失去了做菜的興趣。我到家以後的第二天就全權安排老媽的飲食，既要讓她喜歡吃，又要健康有營養，這可是個世界難題。不然那麽多人減肥失敗呢，不都是掌握不好這個原則？健康和好吃往往是矛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