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回來以前女兒已經照顧她姥姥幾天，當了幾天很合格的小保姆了。她在美國出生長大，連自己都照顧不好，能懶就懶。盡管會做簡單的家務，但照顧老人，還是一個不能自理的老人她還是生平第一次。以前她姥姥身體好的時候家裏不用她幫忙，最多洗個碗，幫著倒倒垃圾，拿個重物什麽的就不錯了。再就是陪她姥姥聊天，哄著老人家高興。現在今非昔比，她一進門就開始買菜，做飯，洗碗，燒幾次開水，給她姥姥抹藥，按摩，洗澡，帶護套，等等一切瑣碎的小事。另外還要承受姥姥心情不好而隨時發出來的脾氣，隨叫隨到，招之即來，呼之即去，小心翼翼，察言觀色，陪著笑臉，背後歎氣。

         我回來可把她解放了，當天晚上不可能了，第二天一早我就直接上崗。女兒終於又可以睡懶覺了，又可以一起來就有可口飯菜吃了。第二天我們辦理了簡單的交接以後我的保姆生涯正式開始。

         為了彌補前一段未能效力的缺憾，我決定這次回國要好好效勞，讓弟弟一家放鬆一下。我們一家原本計劃春節外出度假村兩三天，春節後飛去海南弟弟的度假屋住幾天。現在老媽大部分時間需要臥床，節日外出就免了。我兩周前就告訴弟弟趕快訂機票，我和女兒陪老媽在家。女兒反正要去杭州看她奶奶姑姑，不可能跟著去海南。就這樣弟弟一家帶上嶽母初三就南飛了。我為自己的決定驕傲，咱好歹也貢獻了一份力量，不然一大家子都守在北京無聊多沒勁啊。

         和女兒一起伺候老媽幾天後我把女兒送走了。現在就剩我自己從早到晚擔起所有的責任。我算了一下，除了下午老媽午睡的時候我可以外出時間長一點以外，我沒有任何自己的時間。當然晚上也還空閑，但外麵太冷，我不可能出去走路。隻能讀讀書，寫寫東西，看看國產電視劇什麽的。這和我以前回國的日常生活大不相同。我以前經常出去徒步大半天，早晚給老媽做飯不耽誤。

          我現在的保姆工作從早上大約6：30開始。起床後自己洗臉梳頭。然後就開始準備早餐。老媽7點多起來，有時更晚一點。我先燒好一壺熱水，給她衝一碗蜂蜜水。然後給一個蘋果削皮，切成小塊，一口一塊那種，用熱水泡著，她喝完水吃蘋果。這一個過程她要用掉半個小時。下一道是一小碗雞蛋羹。試著吃了兩天煮雞蛋，不是省事嗎，結果每天上午10點左右就開始肚子疼，還是劇痛。我不明白為什麽，隻好改回到雞蛋羹。接下來是一小碗粥，一小塊饅頭類的主食，她經常不吃，但不能沒有。一碗炒蔬菜，因為她臥床以後引來了便秘的毛病，一天三頓蔬菜據說很有幫助。在這段時間裏我自己吃完早飯。等到她完成早餐，往往是一個多小時以後了，我洗碗收拾。

          她在房間裏走動一會，把藥吃掉。我開始給她用熱水熱敷腰部，抹藥按摩。這是一天裏的第一次，而同樣的事每天要做三次。伺候她躺下以後我稍微打掃一下衛生，每天一個部分。這之後我出去買菜，順便在院子裏走兩圈，算作早鍛煉。買蔬菜水果就在院子裏，不遠。但買其他副食品我需要走兩站地左右。原本一家近處的物美店關掉了，所以我一般會先把蔬菜送回家，然後帶個背包去遠一點的店買其他東西。這段時間也算是我的走路鍛煉。

          回來後就該開始準備午飯了。簡單的話還好，複雜一點的，比如熬湯之類的就要一直守在廚房了，基本上幹不了別的。午飯和以前沒什麽大差別，隻是老媽不再能吃米飯了。不知什麽原因她現在吃飯不是一般的慢，還經常噎著。牙齒不好當然是一個原因。這又要吐槽國內的牙科水平了。

          老媽為了少跑路和少排隊，在家附近的一個私人診所裏鑲過一次牙。不但不便宜，還沒完沒了地修正，因為實在不舒服。可幾個月以後還是斷掉了，而那個牙醫也退休回家了，消失得無影無蹤。無奈老媽隻好重新啟動鑲牙程序，可人家一聽說她在化療，就讓她等一段時間，怕拔牙出問題。就這樣老媽隻能用那個還工作的半口鑲牙吃飯，慢是肯定的，還經常累得不得不停下來。無奈，老媽隻好改喝粥了。飯量大減，人也瘦的皮包骨了。為此我每次做飯都是全部煮的爛爛的，就為了好消化。不知道一段時間下來我自己會不會失去咀嚼功能。

          午飯後刷碗收拾完畢，我要再次給老媽熱敷按摩抹藥。護套戴了又摘掉，一天也是數次。等她躺在床上了，我一般會自己出去走路逛店。偶爾在家裏休息一下也安靜不了。老媽因為整天臥床，所以睡覺和清醒的時間是隨機的。她人在床上，但iPad裏麵經常傳出最大音量的春晚節目，電視劇等。因為耳朵不好，聽不見，所以她根本不知道這樣大的音量已經對周圍造成噪音傷害。我有時不得已會過去把音量調小，但很快就又是震耳欲聾了。說實話如果我在家裏午休的話也是不可能，還不如出去，眼不見心不煩。

          下午回來伺候老媽吃水果，陪她聊聊天。聊天的過程就是我大聲吼叫的過程。就像女兒說的，大聲吼上半個小時以後就再也不想說話了。就這樣還經常你說東，她答西，驢唇不對馬嘴。有時我累了，索性就聽她一個人吼著翻那些每年都會說的陳穀子爛芝麻，然後配合著微笑點頭，好歹不會太累。有時我會想，到陌生人家裏去做保姆會不會更好？至少我不用陪著說話，把活幹好就行了。

          傍晚時分準備晚飯。老媽的習慣是不吃剩菜，所以我每頓必須給她做一葷一素，還不能太多，否則就都是我的了。這樣的菜非常難做，幾口的量，還要想辦法搭配好，盡量多樣化。一周下來我已經是絞盡腦汁，黔驢技窮了。後麵的日子還很長，我都不知道該怎樣熬下去。有時我問她想吃什麽，答案永遠都是“隨便”。這“隨便”是個什麽鬼？你不知道自己想吃什麽，那我做什麽都不會好吃。那種吃一口滿臉放光的奇跡在我這裏是不會發生的。

          飯後我自己洗澡，她則看電視。又是嚇人的大音量。收拾完自己我第三次給她熱敷按摩抹藥。這次還要給她泡腳。如果這一天洗澡，我就要全程伺候，她坐在木凳子上，全憑我給她洗頭洗身上，外加吹幹頭發。到這時候基本不會有太多事了，我可以自己讀讀書，上會網，不翻牆的話其實我啥也看不了。如果電視音量太大，我還要戴上耳塞。

          這就是典型的一天。節日過後我要開始用輪椅推著她去醫院了，還有銀行等地方。我的個人時間就更被擠壓得完全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