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去到哪裏？情歸何方？                       
           －題記

九月又見底，十月踏楓來。往年這個時候，我都異常的開心，告別辛辛苦苦工作一年隻見燈光不見日月的病房，回家啦。

早在今年二月已拿了休假，這周應該是拋棄病房的一切，興高采烈打理行囊直奔故鄉而去。可是，可是，今年，我們被全球爆發的新冠疾病按在原處，誰也別想動，一切計劃落空，所有願望成殤。看見城頭翩翩葉子妹妹一篇《長不大的女人》淚眼婆娑，思緒聯翩。

在病房工作的我，與新冠病毒打著交道，見過生生死死，知道抗疫有多艱辛，旅行有多艱難，可企圖回故鄉慣性的心從未打消過。早就在打聽回國的程序，先不說回國的機票一票難求，把自己塞進機艙時還必須包得嚴嚴實實。向我醫院的staffing office一打聽，外國旅行回來自行隔離二周的策略從未改變。我說，“好啊，等我五周休假回美後，再休二周，太讚了。”馬上被告知，若知道自己要離境出國，所有的休假已經包括了，自己統籌安排，不得延誤回來上班。唉，這不是玩機票的節奏嗎？乘次飛機回國，二周國內（入境）隔離，二周回美（入境）隔離，哪國都不會鬆懈，我不就是被飛機在高空上晃蕩幾下接下來的全是足不出戶，太不值得了。

有朋友最近帶病回上海，告知：登機前必須要握有5天內C19檢測陰性報告，飛機一落浦東機場，被檢測體溫後馬上大巴司就把他送到賓館。檢測出C19陽性的旅客是不允許入境的;C19陰性的旅客，三天後重新檢測，陰性可以從賓館回家繼續隔離，所有費用全部個人承擔，直至滿二周。至此足以打消了我今年打算回滬的全部念頭。病房裏醫護人員奇缺，我把5個星期的休假，砍到了隻乘二周。

是時候跟上海的家裏人攤牌了，昨天我還是小心翼翼地打電話跟老人說了。老爸是女兒回來與不回來，他依然在這裏，隻是可惜今年冬天會少了加州人參，一幅坦然處之；老媽是，一邊說著知道了，早有思想準備，一邊惋惜道，“本來你們應該帶新娘子（兒子新婚）一起回來的，多熱鬧啊，現在也不曉得我是否能活到明年再看到你們。”一副優柔寡斷，好像我們母女今世再也不見麵了。掛斷電話不久，我姐就來電話，老媽急診送醫院了，主訴：劇烈頭痛，胸悶，呼吸不暢。老媽血壓飆升到210/148，所幸急診頭顱CT沒事。我姐無論如何都搞不懂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麽突然血壓就升高了？我懂！這不就是應激性高血壓嗎？女兒回不去了，老媽愁啊。
天之大唯有母愛最大!

中國南方的十月，矗立江南的亭台水榭，清荷露蓮，倘徉在小橋流水，垂條煙柳曳痕裏，走過一樹又一樹的花開，桂花馨香了鼻尖；夢回於水鄉的灰牆白瓦間，不由的讓人想起"江南水鄉展旖旎，屋衍風鈴聲悅耳"的詩句，仿佛在一呼一吸的間隙裏把人帶回充滿了江南獨有的氣息。似風若沙，飄入空靈澄澈的夢境。

上海有我年邁的阿爸，姆媽殷切的等待；童年的夢，青春的愛，舌尖上的味道和弄堂裏的叫賣聲，原來最最離不開的是故鄉。 二十八年前一個上海小女子在人生尋潮中忽然轉身，匆匆離開煙雨朦朧的江南來不及帶走油紙傘下的婀娜，憧憬著外麵的世界真精彩的萬花筒－走過留學、打工、磨練、彷徨、奮鬥人生幾何曲線，站在西海岸邊滾滾激情麵向天平洋的波濤駭浪；滴滴淚珠卷進海水堿澀的奔流；感歎上蒼的神奇和人性的訓服，思緒流回萬千的對岸。

一個在上海溫濕土地上跳著橡皮筋長大的女孩去到陽光熱烈嚼著口香糖的加州，橡皮筋的彈性和口香糖的嚼勁拉長了生活距離，卻依然絲絲相扣，拉不斷那根思念的弦。 故鄉，在我轉身離開時是這樣的蒼白如洗：貧乏的物質，擁擠的交通，寸土住房，嘈雜的人群，黑白電視機，電影院的硬板登，文化廣場的破落，困難的籃子工程和弄堂傳呼電話。但是南京路上的熱鬧，城隍廟的古風，淮海路上的風標，還有上海西郊公園的大熊貓，哪一樣不是從幼年到青春錄在記憶的硬盤裏，不時回放。

偏離故鄉的日子：
我沒來得及給我一生取了這麽優雅名字的外公戴上眼鏡讓他閉上的眼睛不再迷路；
我沒有為一生最愛我的外婆最後梳洗穿上壽衣，攥在口袋裏的手依然可以摸到外婆悄悄放進去的我最愛吃的上海大白兔奶糖和奶油堿餅幹；
我沒有在十八年前的大年夜，母親突然倒在煤氣灶旁出血性腦中風導致半身不遂時陪在母親身邊；
我沒有在父親急性腎功能哀竭，需要緊急做兩側腎支架時陪在父親身旁；
我沒有在八年前比我大一輪，從小我們在打打鬧鬧中長大，又會被鬼故事"惡作劇"的正在走向鬼門關的娘舅身邊。

多少遺憾落入塵埃中，多少思念行在旅程間。

遊子日日夜夜在外打拚的日子，我不曾為自己留點時間踩踏世界，看看風景。我要把最大限度的假期積累起來，回到故裏陪在父母身邊，多一天好一天。都說：老人看一次少一次，每次離別我都會哭得稀裏嘩啦，我姐說：那是你平時付出的不夠多。

每年十月，我會帶著感動，帶著思念，帶著期盼，帶著祝願重回故裏。重溫親情，也聞黃浦江的泥土味。回鄉，不為隻嚐大閘蟹的鮮美；不為熱鬧無比的同學聚會；不為美麗時節可以顯擺的時尚；
我要再去走訪改變的安福路：年輕夢起飛的地方文藝沙龍的雅致，盡管我兒時住過的房子已平地高樓起；
我要再去擠擠南京路步行街項背相望的熱鬧，隨意領略都市的繁華；
我要再去城隍廟軋鬧忙（湊熱鬧）：把琳琅滿目中國傳統小玩意帶給美國同事；
我要再去外灘溜達：依附在情人欄上尋回初戀的萌動；
我要去到浦東見證：白天插入雲宵形狀各異的高樓建築，晚上金碧輝煌繁星閃爍的奇妙，有人說上海浦東是紐約曼哈頓的縮影，我卻看到了她更活躍的經濟體倩影；
我要去到古鎮踏青：小橋流水人家，池塘荷花綠映，水鄉旖旎青石板上旗袍女子纖纖玉手中的扇子和雨傘都是明眸回望畫裏的風景和詩篇；
我要去嚐農家樂本色：不稀罕大飯店的山珍海味，隻為一盤清炒螺絲和油悶茭白；還有上海醃篤鮮的經典在舌尖上的永恒；
我要去到菜市場體驗小市民的生活樂趣：穿梭在門庭若市的攤位上、嘈雜喧囂的人群裏，各種魚肉禽蛋，花色蔬菜，海鮮生猛買上幾樣細細烹調；
我要坐在早點的攤位上，看著如花綻放的油條在油鍋裏赤條；聽著生煎饅頭在鐵鍋裏的滋滋聲，手握燙手的包腳布（雞蛋夾餅），吞著上海薺菜餛飩，舌尖上揮不去的永遠是家鄉味。
我要去乘地鐵兜風，盡管搞不清東南西北，依然要跟上上海時代變化的步伐一甩加州堵車的慌亂。
我要去到圖書館讀書：隻有這樣安靜的假期，休閑的時光可以帶我穿梭顏如玉的空靈。
我要去到大街小巷采風：清晨上街沿（馬路上行人走路的一邊）的早鍛煉；午後林蔭樹下的象棋隊；晚上廣場上的大媽舞；周未,公園裏無處不在的大合唱；還有任何時候都不散的寵物陣容；
一睹物質生活豐富下都市生活的交響曲。
我還要去到～～～

多少文人筆墨雕琢故鄉風貌； 多少遊子思鄉豐盈故鄉情懷； 多少經濟獨立矗立故鄉新標； 多少故事繼續聆聽故鄉敘說；

時光總是太瘦，思念太寬，不經意的回憶匆匆流逝。在落葉紛紛揚揚的季節裏，新冠橫行，疫情陰霾，今年我卻回不到故鄉，走不出一片思念的海。

上海謠，念我故鄉情，思我故鄉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