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鳥上位難上難
文章來源: 心雨煙塵2019-08-16 16:07:44

菜鳥上位難上難

 

【題記】

人生有時就像電腦,說宕機就宕機,沒得商量。


在這個不大的超市,我推著貨物車,緩緩來到收銀台前,一位中年女性收銀員,一邊拿起貨物,一邊對著身邊擺放的圖片很認真地對照起來。
“青菜$1.49/磅;空心菜1.99/磅;小南瓜$0.99/磅;葡萄$1.29/磅。。。”看著她緊張而有些慌亂的樣子,我把食品的價格主動一一報了出來。
“喔,您告訴我價格沒用的,所有物品都要用代碼來收費。”她還是側著身,一邊忙著翻圖,一邊不停地往收銀機裏輸入信息,眼都不抬地答了我一句。我莫名其妙地為她著急,把頭湊近一看,所有的物品都有大塊彩圖,標有中英文對照,就像看圖識字。她,膚色白淨,帶一副寬邊的墨黛藍眼鏡,粉色的蕾絲襯衣前,掛著一張白色的胸牌,一頭倒削的短發,給人的感覺精幹清爽。終於,她輸完了所有code,如釋重負抬起頭來讓我付帳。
“收銀員的工作不容易吧。”我看出了她有點力不從心。
“中國人,講國語?”沒等我回答,她巳經滔滔不絕說開了。
“沒想到收銀員的工作這麽困難,比想象的要難得多。而拿的是最低工資,沒有任何保險。我是新來的,這家超市最近換了老板是一個中國人。進了非常多的亞洲食品,想吸引中國人來購物。也開始雇用中國的員工。我今天是試工第三天。幸虧現在人不多,要不然我都給急死了。”
“我也是發現這家超市最近有很多中國疏菜,還新開發了炸魚服務,才不斷地往這兒跑。”我坦誠地告訴她。

千百次,我們站在收銀台前付帳,看著售貨員把貨物一一往掃描機上一拉,隨著嘀嘀的響聲,有時又見他們的手指在鍵盤上飛舞幾下,“突、突、突”一長條的收據就出現在我們麵前,自然是付了帳走人。誰人知曉這收費還有這麽不容易的。

“您應該要先記住常出售的100個商品代碼,就不會有這麽大的壓力了”。我不知道超市是怎麽培養新雇員的,但我建議她應該要為新的職場工作先做些功課。我們一小時的工資,而她卻要緊張的站一整天,一股同情之心油然而生。
“出國前,我在小學教數學,以為收銀員與數字計算打交道,信心十足來應聘了。怎料,現在的工作與數學八竿子打不著邊,更何況英語又不行,真是難煞人。”文氣女人一臉愁苦地說著。
“現在學習英語的渠道太多了,YouTube 上就可以馬上幫助掃盲。”我一邊推薦她學習英語,一邊鼓勵她增強信心。人生不是坐等暴風雨過去,必須學會在風雨中奔跑。

在她身上,我忽然看到了當年自己的影子。從醫生到護士脫胎換骨、刻骨銘心的職業生涯轉變,讓人不勝唏噓。

二十多年前剛來美國,豬先生一下與美國的土地產生了親合力,愛上了這片並不屬於他的民主自由的國土,立馬發誓要與全世界優秀人才一拚死活,同濟一土做個美國人。 Registered Nurse 是美國的短缺勞工,當年為了拿綠卡自己就是鑽了這個特殊人才的空子。

剛上班時,我在加州有著十七個facility,聖地亞哥分院,包括精神病和亞急性病康複等五個病區的很大Nursing Home 工作,正值JCAHO(Joint Commission on Accreditation of Healthcare Organizations )-世界公認的醫療服務標準團隊來檢查工作,護士必須要知道病區所有病人的主要診斷和他們的藥物作用和付作用。那時8小時工作製,我根本就做不完自己的本職工作。
看著A同事吆喝,“查理吃藥了。”105歲的病區最年長的耳聾癡呆者,一邊揮舞著拳頭,一邊張開了嘴巴。
“安娜,把最後一口飯咽了,我們就去活動啦。”同事B這麽半哄半騙地對著原是芭蕾舞演員,硬化症使她頸脖撐不起腦袋,半張臉永遠歪斜在一邊,嘴巴半開半閉的,食物不斷地往外流,眼睛卻開心眯成了一條線。
我推著沉重的發藥車,追著一張張陌生的麵孔,不知道誰是張三?誰是李四?一個上午短短的1~2個小時,要發近15個病人的幾十種藥,心情比車還要沉重。我特別仔細地七查八對地對著病人的名字和藥物,麵對病人吐、罵、叫,還沒發完一半病人的藥,他們就吃完了飯從餐廳轉到活動室,去鍛煉了。我又追到活動室,還是沒有把藥發完病人已經回到各自的房間,要幫著護士助理一起給病人翻身洗澡。剛剛回到Nursing station又到了中午發藥的時間,推著藥車再次無奈出發。很快,我決定每天提早一小時到病區,把一個個常住居民都認熟了,再試圖與他們聯絡感情,在我給藥時減少“爭鬥。”

工作不容易,壓死駱駝的永遠不僅僅是那一根稻草。那時,整個Facility 就我一個靜脈輸液護士,隻要病人打靜脈針,抗生素,都呼叫我去執行。不管紮針有多難,我都得扛著這份責任。我在自己的腳背上練習紮針,青一塊、紫一塊的,比起機體的疼痛,更受折磨的是心理壓力。直到練出了“神針”,現在隻要醫院有護士打不進靜脈,醫生會說,“讓你們的Charge 去試”,等我也打不進了,醫生就說,“開中央靜脈吧。”

午餐後,病人開始睡覺。我顧不上吃飯,一天要寫三份病區居民從頭到腳的,包括吃喝拉撒Weekly summary. 當中,還常常有節外生枝,給病人吸痰,做呼吸治療,每天都有意想不到的病人情況變化,如發燒、腹瀉、嘔吐、摔跤、呼吸困難等,在這種醫生一周隻來一次的病區,所有病人突變情況都是RN與醫生溝通。那天,在我饑渴難忍時有個LVN給我送了一杯冰淇淋沙士(root beer float),我第一次知道了人間還有如此美妙飲料,從此她就是我的“沙士搭擋“。有次病人突發癲癇,護士說,“Glossocatochus “(壓舌板),我根本就聽不懂,她又講了“Tongue depressor”(壓舌板),我還是沒聽懂,我當時的英語水平隻限於“Tongue plate”(壓舌板)。不過我夠機靈,長年的醫療素養,馬上把洗手巾卷成一團塞進了病人的嘴裏,以防病人舌頭咬傷。剛工作時麵對著整個醫院除了英語就是Tagalog(塔加洛-菲律賓官方語)隻有一個中國台灣護士(她嫁給了菲人),也不跟我講一句國語,我的很蹩腳的英語就這麽蒙混馳騁著。

一下班,我趕緊複習病人所有的資料,常常到淩晨2~3點,5點多我又從疲憊中醒來,比別人早一個小時到病房,準備一天的工作。醫生和護士的職業訓練是完全不一樣的,我必須拋開所有國內已有的光環和銜頭,吃第二遍苦。因著我是新人,我對工作不熟悉,我動作慢,我怕出錯,我必須付出比別人多的多。我這麽一個從小愛哭的人,那時卻流不出一滴眼淚。

“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 哲學家蘇格拉底給學生上課,讓學生每天上課前甩胳膊50下。第一天,所有人都甩了;一個星期之後,隻有80%的人還在做;一個月之後,隻有20%的人在做。一年之後,蘇格拉底問學生,還有誰在堅持甩胳膊,隻有一個學生舉手了,他就是柏拉圖。等18個月拿到綠卡,我離開這個Nursing Home時,很多人都哭了,經理對我說,“你走了,讓我們怎麽辦?”但,一個人不管定位在什麽職業都必須學習成長。等我轉到Acute Hospital,我從Tele  做到ICU,又轉到Float pool,再做到ED,直到後來做了Floor Charge. 同事們都拿我開玩笑,說我可以從醫院的地下室做到屋頂。他們哪裏知道,當時我連Nursing Home都做不下去,為了綠卡我咬緊牙關,我甚至羨慕醫院打掃衛生的,多好啊,不用對人的生死負責,一樣可以在醫院工作就好。如果當初不是為了那身份-性命交關的綠卡我早就放棄了,絕不會有現在的我。那時,我們同學中有好幾個早期出國的正在挑戰醫師執照,他們跟我說,“醫生和護士,一個天一個地。”而我直追著綠卡而上,做著護士執迷不悟。

現在,我對新人的培養既嚴又寬,讓他們必須按照護士的道德規範做事,又在他們犯錯的時候知道自己的不足而不斷長進。

耕植,工匠,筏木,垂釣,商人,師者,才子,官吏,皆因人的精明能幹,虛懷若穀抑或榆木疙瘩,黔驢技窮,人各有誌,投其所好。我想大多數人對宇宙員的敬畏,對科學家的崇拜,對華爾街的羨慕,能力和義務把你推向了這一層,經過努力,也能得心應手。不是有一句話叫“熟能生巧”嗎?!

其實,我們做每份工作開始都是不容易的,“萬事開頭難”,不要害怕困難,事情做不好往往不是沒有能力,大都是因為缺乏恒心和毅力。

人生不靠運氣,而是看下棋的技術如何-毛姆

願每個人都能在人生的職場上舞出最健美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