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中學（5）班主任（上）主角登場


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提到我們的班主任，因為班主任的作用太重要了，我們的班主任對我的一生有深遠影響，值得專門介紹。到目前為止寫的，隻是一些背景的村托，現在最主要的人物要出場了。

剛進校時，我們隻有一位女班主任，姓李，也是30來歲，60年代初上海師範大學畢業。她的這個教育背景，在我們這個學校裏是算好的。文革結束後，她就被調到上海有名的重點中學去了。

李老師雖然學曆不錯，但是顯然經驗不是很豐富，一個人鎮不住那些文革中磨練出來的小流氓們，班裏是一片亂七八糟，課堂紀律每況愈下。在這種情況下，一位重要人物，也是我幾年中學生活的中心人物出場了—我們班級又來了一位男性副班主任，姓黃`，這位黃老師，50多歲，瘦高個，臉色清臒，戴一副眼鏡。他那個時候比我現在還年輕，但是頭發已經大半白了，臉上很多皺紋。

在我們進校的第一天，黃老師是胸前掛著牌子向大家示眾的壞人之一，他胸前的牌子顯示他是“摘帽右派”。進校一周，可能學校覺得師資力量不夠，就解放了一批壞人，黃老師是其中之一。

學生們都知道黃老師是摘帽右派，前幾天還在那裏示眾，忽然成了我們的副班主任，對他的尊重可想而知。有的學生甚至當麵叫他老右派。這種情況對黃老師展開工作是極其不利的。

黃老師畢竟不凡，憑著他複雜的人生閱曆，深刻的見解，淩厲的口才，豐富的待人經驗，很快征服了全班所有學生。

黃老師平時不苟言笑。衣服總是穿得一絲不苟，冬天通常是一套深藍色的呢中山裝，夏天則是灰色的中山裝，非常整潔。腳下有時是擦得發亮的皮鞋，但是大多數時間是一雙幹淨的布鞋。如前所說，我喜歡去教師辦公室玩，辦公室裏，其它老師，要麽在下棋打牌，要麽聊天辦私事。我們的黃老師，坐在辦公桌前，雙臂交叉在胸前，雙腿互擱，身體微向後仰，閉目養神，如老僧入定，對喧鬧的周圍環境，置若罔聞，視若無睹！

由於課上得好，經驗豐富，常常其他數學教師會向他請教。每當有老師來向黃老師請教時，黃老師會放下手和腿，非常和藹可親地為求教的老師解答問題。問題解答完，別人剛離開，黃老師又進入老僧入定狀態。

上課鈴響時，通常我們那時在正式上課鈴響的2分鍾前有預備鈴，黃老師開始從辦公室向教室出發。隻見他右手托一疊我們的本子，上麵是一個粉筆盒，對鬧哄哄的周圍目不斜視，勻速直線地朝教室走去。

來到教室，黃老師把本子和粉筆盒分別放在講台上，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一張2-3寸見方的紙，開始訓話。因為他是班主任，每天上課前總有一些事情要講，比如最近班裏發生的事情，上麵的新的精神等等。老先生話不多，但是條理極其清楚，語言非常精練，邏輯謹嚴，1，2，3，4，沒有一句廢話，沒有不必要的停頓，講完開始上課。

一般人都不喜歡聽人訓話，但是聽黃老師每天上課前的訓話，對我絕對是一種享受，一種學習。

有一次，工宣隊的金師傅來我們班訓話。那些工宣隊的人，大多是些誇誇其談，又無實際能力的人。在工廠裏也是可有可無的人，所以被派到學校裏來了。那位金師傅，特別喜歡講話，一講至少一小時打底，滿世界跑無軌電車，從世界形勢到國內形勢，到個人認識，想到什麽說什麽。那天神侃了一小時有餘，才意猶未盡的結束了講話，別說我們搞不清楚他說了些什麽，估計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些什麽。

黃老師是班主任，是班會的主持人，金師傅說完，黃老師按理要說幾句。結果，黃老師隻說了幾句話，就把金師傅講話的要點概括出來，而且就和他自己平時講話一樣，1，2，3，4，編排得既有條理，又有邏輯性，連那位金師傅聽了都連連點頭，得意非凡，為自己作了一個有意義，有水平的報告驕傲。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