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廠人物記（九）苦中有樂小青工 （下）

團支部的小Y，和前文說的ZX兄並列為副書記。小Y的舅舅卻是大有來頭，姓Jiang，是當時的中央馬列著作編譯局的局長，嗬嗬，是如今很著名的那位衣局長的前前前任了，後來還當了中國首部大百科全書的總主編。那位局長倒是沒聽到什麽緋聞。而且，這位局長的親姐姐，我同事小Y的母親，也一直隻是上海的一名普通女工。小Y也沒有從他的舅舅出占到很多的光。他當上團支部副書記，後來還當上一個車間的班長，基本都靠的自己。

小Y唯一沾他舅舅光的地方是他常常能弄到一張省軍級的介紹信，然後到福州路新華書店的樓上，有個內部書籍發售處，去買內部發行的書籍。那個地方有2個不同的級別，縣團級和省軍級，賣不同的書。小Y的舅舅給他的是省軍級的介紹信。憑此介紹信，他購買了上麵說的蘇聯的多雪的冬天，落角等小說，勃列日涅夫，愛德華希思，戴高樂，蓬皮杜等人物傳記，及第三帝國的興亡之類書籍。小Y和我關係很好，這些書，也讓我一飽眼福。在那個時候，也算是很難得的了。

這位小Y，看中了本車間聰慧活潑的女青工小G。小G卻一直若即若離的，小Y是苦苦追求，追了足有7、8年，最後倆人結了婚。但是，婚姻仍然沒有持續多久，後來小G離家出走，去了深圳。後來不知何故，小G死於他鄉。小Y其實是個很不錯的人，忠厚正直，工作勤奮。舅舅身為高官，他從不仗勢欺人，要知道，他的舅舅在那個時候，可是個能通天的人物。唯一能顯示小Y不同常人的，是小Y知曉高層的事情。當中共十大召開時，小Y能講出每一個中央委員的行政職務。當然，這也不一定是他舅舅透露給他的，注意報紙信息，記憶力好，也能做到。

小Shi是66屆高中生，博學而沉穩。他是廠裏的2個檢驗員之一，工作比較清閑，為人沉穩而謙和。小Shi有一特長，他讀過很多中外名著，並且能繪聲繪色地講述。於是，每次野營拉練，小Shi成了最受歡迎的人。那時的拉練，是在2個星期的時間裏，背著被子衣服，步行於上海郊區的鄉鎮間，晚上就打地鋪睡在農民的客廳裏或倉庫裏。於是，每天晚上，青工們聚在小Shi周圍，聽小Shi講故事，就成了每次拉練的一個保留節目。小Shi講的故事，從巴爾紮克的高老頭，到雨果的悲慘世界，到那時流行的綠色的屍體，等等。

小Shi的對象是上海一所著名女中的畢業生，倆人才貌俱佳。小Shi在廠裏的青工中很有人緣，他的結婚，也是廠裏的一件盛事。

上麵的小Y和小Shi兩位，都是我在廠裏時的好朋友。我上大學後每次回廠去，主要也是看望他們2位。出國後就失去了聯係。後來我幾次回國，都試圖去廠裏看看，但都不巧遇上關門，沒讓進去。在05年左右，有一次居然進了廠，見到了Y和Shi。廠已經麵臨關門，原來3，400人的廠（正式職工200多人加上外包工100多人），隻剩了還有2，30人。所有人還都認識，廠的主要負責人居然就是Shi和Y！Shi是廠的法人代表和老板，Y是生產負責人。Y還陪我在廠區轉了轉，我再次看見了我30多年前工作了5年的地方！

Shi的變化不大，還是很沉穩，低調，不知道他是否還講故事，但是話不多。Y變化很大，當年一個不抽煙，不喝茶的優秀青年，變成了一個抽煙很多，帶著袖套，熱情而又瑣碎的老職員。當時比較匆忙，沒有和他們多談。Y給了我一個電話號碼，回來後居然找不到了。第二年我再去，那廠已經徹徹底底消失了！現在，人海茫茫，我不知是否還有機會找到他們。曾放狗狗搜了一下，倒是有個消息說到有關Y陷入的一些房產糾紛，但是也沒有聯係信息。

我的工廠聯係就此徹底中斷了。

結束語

這個係列，現在就要結束了。畢竟一家小廠，大起大落，有些故事的人不多，所以看的人也越來越少。寫到這一篇，基本上已經沒什麽可寫，所以寫來有一地雞毛的感覺，本來想寫完青工寫“艱苦樂觀老工人”的，想想也是一地雞毛，就此打住。

如果有時間，將會寫自己在工廠裏的一些經曆，不會很精彩，但是自己的經曆，應該有更多自己的感受和體會。過一段時間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