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夢外(157)三個女人在美國的命運
文章來源: 若妖2018-04-27 15:04:52

過了三個月,也就是2010年年初,馨美的臨床考試技能結果出來了,她在收到消息之前,一直登錄自己的賬戶查成績,現在真到看結果的時候,又嚇得不敢看,登錄了賬號,閉了眼睛,喊陳朔給她看。

陳朔一看大叫,哎呀!

“怎麽,沒有過?”馨美睜開眼睛,正好看到屏幕上的一個單詞: pass (通過)

就是這一個單詞,讓他倆歡呼了起來;就是這一個單詞,證明了她和他辛苦的付出;就是這一個單詞,終將改變他們的命運。

她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婉怡和任曉。

婉怡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出租房生悶氣,2009年美國經濟下滑,失業人數劇增,房價直線下跌,房子市場終於自2004年房價象坐了直升飛機一路飆升後化成了泡沫,市場上刹那間多出了好多低價房,人們買房子就像買白菜。婉怡看到很多中國人買白菜房,自己也跟著買了幾個湯耗子(town home),其中有一個房子要刷油漆和做地板,她好不容易才找到幾個墨西哥工人,幹活開始前他們說要收一半的費用,不算過份,婉怡就把錢給了他們,為了讓他們高興,幹活賣力些,快些,這樣房子也能很快出租,拖一天就是一天的錢啊!結果從前天開始,婉怡就找不到他們人了,電話沒人接,也不知道他們住在哪裏,婉怡明白,他們這是卷上她的錢跑了。當時雇他們幹活的時候心裏就有些疙瘩,但是大的建築公司根本看不上她這點兒活,就連handyman也很忙,就隨手抓了他們來幹活,結果現在成了這個樣子。婉怡沒辦法,隻好自己刷油漆了。

接到馨美的好消息,婉怡的煩惱一下子都沒了,專心致誌地為馨美高興,“妹妹,太好了,祝賀你呀!我太高興了!我要請你吃飯!”

你這是喧賓奪主,要請也是我請你啊!”馨美在電話裏笑著說。

行行行!你請!我現在就想見你!這幾天可把我氣壞了!”

“發生了什麽事兒,地主婆?”馨美趕緊問。

“唉,別提了!找了幾個墨西哥人給我幹活兒,活沒幹多少,拿上我的錢跑了!”

馨美急著問,“那可怎麽辦?報警了沒?”

沒法兒報警,我都沒有他們的具體資料,隻知道一個叫Houze。以後還是找真正的公司幹活,要真打官司,人還能找得著。”

損失大不大?你給他們多少錢?”

三千塊。”

那不少錢呢!真讓人氣憤!”馨美憤憤不平道,然後又安慰婉怡,“別跟他們生氣了!氣壞了自己身子,可不劃算。”

 氣了兩天,現在聽到你這天大的好消息,一點兒也不生氣了!你不要太能幹了哦!你看你多好,考醫生順利,夫妻感情好,又生了兒子,好日子還在後頭呢!”婉怡心裏說,不象她,把日子過砸了。又想不應該再想鄭仲群及往事,甚至仲群的兒子了,但是,記憶是錄像帶,不管你願不願意,它總要回放。而能減少這回放次數的,隻有她自己的毅力了;或者,在她再想起這些往事的時候,手裏能有把剪子,把記憶剪成一個個片段,把它們一個個都活吞了去。

現在就是祈禱我這個老畢業生能找到醫院做住院醫,有些醫院,人家隻要醫學院畢業五年以內的。”馨美的語氣裏充滿了擔憂。

那不是歧視老畢業生麽?”婉怡有些不解。

那咱又不能告人家,人家是說希望畢業五年以內的,就像雇個實驗員要幾年以上經驗的,也在合理範圍。”

那可怎麽辦呢?”

看哪個醫院沒有提到畢業年限了,看哪個科美國人不願意做,比如兒科,精神科,病理科,大內科也可以考慮,因為招的人多。”

馨美,你那麽招人喜歡,肯定沒有問題的!要我是你,就不擔心那麽多。”

借姐姐吉言了!”馨美甜甜地道,末了,又說,“我就是心疼你,一個人弄幾個房子,還要和那些壞工人打交道。其實你做房子很累的,你又不缺錢,你到底要證明什麽?

 婉怡哈哈笑道,不是證明什麽。去年潘醫生給我打了電話,說他要結婚了,新婚妻子比他小20多歲,結婚就結婚唄,我又不指望他給我守身如玉,可是別給我打電話啊!言語間吞吞吐吐,說我們不在一個地方,好像很不舍的樣子。鄭仲群新添了兒子,家有年輕嬌妻。我呢,就買點兒房子,生病了總有錢雇人照顧我吧?

 

哪裏有那麽悲觀?你那麽好,可以再找個人做伴兒吧?

 

婉怡說,“找個伴兒幹什麽啊?證明自己有魅力啊?我有沒有魅力不用男人來證明。再說,本小姐時間有限,忙房子,忙工作,自己的芳心啊,就隻屬於自己了,不能隨便給人了!”

你現在還活蹦亂跳的不覺得,將來你老了,沒個伴兒挺無靠的,比如你就是腳扭了,都沒人給你倒杯水。”反正,馨美是不能想象沒有陳朔的日子。

你是我妹還是我媽啊?!囉囉嗦嗦的!”婉怡笑馨美,“我對男人失望透頂了!我現在想明白了,沒有天長地久的愛情,最多隻有天長地久的親情!我倒不是說你和陳朔關係不好啊,我隻建議你多愛自己,在愛裏的你自己,不要愛得丟了自己,不要愛的隻在乎對方的感受,讓對方覺得那份兒愛來的太容易,甚至輕賤。

 

一個女人,傷到什麽樣的程度才會說出這麽痛的話?痛到什麽程度才會透徹到如此?人,活得太明白了,倒不如糊裏糊塗的好。

 

馨美暗自神傷,為婉怡,也為她說的那沒有天長地久的愛情。她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她相信那種痛從來沒有消失過,隻不過隨著歲月的流逝,痛化成了麻木。她絞盡腦汁想了想,說,姐,我知道,你是真正轟轟烈烈地愛過的,來世一遭,愛過就沒有白來,哪怕隻愛過一刻,愛過一天,也是很痛快的!

 

婉怡咯咯地笑,別擔心我啊,我愛過,也作過!不枉來世一遭。什麽時候,妹妹你講的話這樣有哲理了?

 

馨美心裏“咯噔”一下,曾經想過做一個傻乎乎敢愛敢恨的人的,這樣的多愁善感,是她不想要的。她想起了無憂無慮的大學時代,心裏說: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青春隻不過曇花一現。難怪人們說,青春無悔,青春無價,青春就是放肆。

 

婉怡沒聽到馨美發聲音,忙連呼該打該打,今天是妹妹的好日子,這當姐的把主題帶偏了。

 

馨美隨即回過神來,忙說,姐,我就想好好抱抱你!

有你抱的呢!我們見麵就抱,我也想好好抱抱你!我們在一個城市,又離得不遠,一年卻見不了幾次麵,不知道大家都在忙什麽。語氣裏有一股淡淡的哀傷。

 

掛了電話,馨美鼻子酸酸的,她好希望婉怡從此幸福。有人說,忘掉過去的男人的辦法就是另尋新歡,進入下一段戀情,可是,婉怡是對男人失望了啊!她閉上眼睛,雙手合十:那誰誰誰,趕快降臨到婉怡身邊吧!賜她幸福!不過,她又想,也許,婉怡沒有男人一樣活得瀟灑吧。

 馨美要給任曉打電話的時候,剛撥了前幾位數字,手停了下來,任曉第一步沒有考過,自己的好消息會刺激她的,但是她還是想燒包地和她分享,因為她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於是撥完了後麵的幾個數字。

任曉在電話裏的聲音也很興奮,她轉頭又把這個好消息傳達給文棟,文棟聽了自然好高興。任曉看他那笑容,異常舒展,準確地說,他的笑容象一個孩子的笑容一樣,就是笑得很開心,毫不掩飾,甚至比他考上大學還高興吧?要是她不在跟前,他一定會激動地跳起來吧?

馨美在電話裏急急地保證說,“等我做了醫生,就可以還文棟的錢了!”

任曉聽到這裏,轉身又看了一眼文棟的笑容,不冷不熱地說,“他的錢你還用還呀?”

馨美感覺到了任曉語氣裏的不友善,覺得這個電話打錯了,又心疼她沒有考過,便說,“你需要什麽材料,我都寄給你。”

任曉說,“那倒不用了,寄費也挺貴的,我要什麽,就去買。”

馨美覺得碰了一鼻子灰,對自己在任曉麵前的“張狂”有些內疚,便說,“那好吧。”片刻她又低低地說,“任曉,其實我有句心裏話,你真的不用考了,在家做富太太就好。我考醫生,也是沒辦法的事。”

任曉說,“我覺得我是來美國時間不長的原因。我想再試試。”心裏說,在家做富太?我可以完全相信和依靠一個男人麽?文棟人很好,可好像心不完全在我這裏。她和文棟想生個孩子,卻一直沒有懷孕,做了幾次試管嬰兒,也沒有成功。

馨美啊馨美,為什麽你什麽都比我好?陳朔那個傻瓜那樣愛你,你們有了孩子,你又考過了醫生考試,而我自己的老公,還在夢裏喊你的名字?上天真是不公平啊,既然讓她倆做好朋友,為什麽又讓她事事不如馨美?上帝能不能把對馨美的眷顧分給她一些?

文棟聽到馨美考過試的消息,心裏的確興奮異常,這幾年他為馨美考醫生提心吊膽,現在她終於考過了!做住院醫雖然辛苦些,但是做醫生還是越老越吃香,所以她後半生應該過得從容無憂。他高興得臉上都泛出了紅暈,也絲毫沒有覺察到任曉的不愉快,或者說任曉的不愉快沒有讓他看出來,他哼著小曲去廚房做飯,一氣嗬成做了滿桌子的菜,還給他和任曉倒了滿滿的一杯紅酒。任曉心裏想,“你還用喝酒麽?你已經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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