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哈佛家長談DNA雙螺旋模型的功勞之爭
文章來源: 雅美之途2017-12-20 13:49:39

Rosalind Franklin

在我寫的今年哈佛與耶魯的橄欖球賽的文章中,我調侃耶魯如何大勝哈佛的內容,引來一位哈佛家長的不滿。她這樣留言:“哈佛仍然是哈佛!”,“What can I say, Harvard has more brains than brawn.”,我似乎己經感受到她明年去波士頓的Fenway Park為哈佛助陣的場景了。這位哈佛家長是做科學的,我們時常在我文學城的博客裏交流,隻要不是涉及哈佛的話題,我們的交集都是愉快的。她最近在我的關於理性思維的新博文後有觀點鮮明的留言,我也想在這裏回答,內容本身都值得分享,請先讀我那博文的這部分文字:

“講點分子生物學裏弗蘭克林和沃森與克裏克的故事,弗蘭克林的研究生Gosling拍攝到那張著名的編號51的X射線衍射圖, 他們擁有最好的證據或事實,但是他們得不出正確的結論。東西到了沃森和克裏克手裏,他們卻能將DNA以具備精確數學和化學基礎的雙螺旋模型表述出來,這就是水平的不同。沃森訪問倫敦的國王學院時,從Wilkins那裏看到那圖,Gosling是從Wilkins處轉到弗蘭克林那繼續做研究生的。更重要的原始數據,弗蘭克林不經意地通過一個報告給了Perutz, Perutz經過Bragg傳到沃森和克裏克,他們用這些數據構建了模型。這裏Bragg為結構生物學的鼻祖,Perutz率先以做血紅蛋白結構聞名,他們兩人均為諾貝爾獎得主。其實說沃森偷了弗蘭克林的研究資料也是不對的,因為18個月前弗蘭克林曾以同樣的研究材料在國王學院做過學術報告,而沃森當時就是聽眾之一,隻是他自己聽報告不過細吧了。”

這是名為Rosaline的網友的部分留言:

“Rosalind Franklin與James Watson , Francis Crick 在DNA螺旋的糾紛中,我讀的是Brenda Maddox寫的傳記“The Dark Lady of DNA”, 我是傾於Rosalind 這邊的。很不幸,她也是由於暴露於放射線下做研究過多,被癌症奪走了生命。”

“Critical thinking首先體現在中學教育。小孩讀高中時,Advanced數學、物理課程,是僅有主要教科書和自選輔導書,指定的team小組。任課老師不授課,隻是坐在教室內,需要時回答學生的問題。學生自己推理公式,並且提出幾種方法去推理、解題。與老師主講公式來源,學生聽懂了,反複練習記憶是完全不同的教育方式。

DNA 螺旋的諾獎應該是Rosalind Franklin的。1962年,Watson, Crick and Wilkins領獎時,僅僅Wilkins提到Rosalind的名字。1982年,Aaron Klug 領化學諾獎時,動情的說,如果不是Rosalind過早離世,她是更有資格,更早站在這裏的。這是一個典型的女科學家在一個男人的世界裏掙紮著,被take advantage的曆史故事,更況Rosalind 是猶太人。正因為如此,Watson在科學界並不是那麽受人尊敬,同行直接指出他的科學不道德。除了發表要研究黑人基因,當天被冷泉港解除了一切職務,以他現在的高齡,又去深圳圈了很多地,號稱建什麽冷泉港科技園。

許多年過去了,Rosalind的同事和學生們為她辯護。2000年三月,在King’s College London修了一幢新的Franklin-Wilkins Building。Crick and Waston都去了,承認了她的貢獻。我喜歡傳記的結尾:Rosalind knew her worth.”

下麵是我寫給Rosaline網友的段落:

謝謝精彩留言,不知我是否能大膽假設你的網名Rosaline可能來自Rosalind?可見你對她的熱愛,所以評論起來很有熱情。我是這樣看那段著名科學史的故事或糾紛的,弗蘭克林當然是了不起的科學家,她如果不英年早逝,獲得諾貝爾獎是無疑的。在我看來她有兩次機會:一次是在1962年與沃森和克裏克分享,這樣Wilkins得不了當年的諾貝爾醫學獎,因為諾貝爾獎有三人原則;或者她和自己的冤家Wilkins分享那年的化學獎,暫緩那年授予的倆位諾貝爾獎化學獎得主;也可能讓弗蘭克林在當年與兩位做結構的分享化學獎,諾貝爾獎也有將同一獎項授予不同領域的例子。總之,諾貝爾委員會在1962年有機會承認弗蘭克林的貢獻。另一次是讓弗蘭克林與她的博後Aaron Klug分享1982年的化學獎,當年化學獎隻授予了一個人,可惜弗蘭克林在1958年就去世了,她活到1982年才61歲,所以弗蘭克林如果夠長壽,她的功勞肯定是不會被抹殺的。

我同意你說的,弗蘭克林作為猶太女性科學家在英國反猶社會氛圍中的生存是不容易的,但是她事業的發展也不能說不順利,尤其在當時保守的英倫環境裏。然而,我不能苟同沃森和克裏克偷了她的資料的說法,這我己經在文中有所觸及:那圖是公共研究演講裏的內容,沃森如果不是在會議室裏左顧右盼看女生,他早應該知道那核心的資料;Perutz作為審核國王學院的研究進展的專家將弗蘭克林的資料給了沃森和克裏克,這總不能算後者的錯吧?怪罪沃森和克裏克沒有給弗蘭克林功勞也是站不著腳的,沃森和克裏克做模型的過程中對國王學院的人保密,但是做成後請Wilkins和弗蘭克林參觀,所以他們在發表之前是友好的合作關係。他們一起商量決定沃森和克裏克寫模型的文章,弗蘭克林和Wilkins分別獨立寫結構資料的文章,同時送Nature背靠背地發表,他們投稿前應該是互相讀了對方的手稿的。

那期的Nature同時發表了三篇獨立的文章:沃森與克裏克的模型,弗蘭克蘭和學生的,以及Wilkins和合作者的,他們三個組都沒有分享作者權,所以是各自獨立的工作。按照現在的標準,弗蘭克林或許出現在沃森和克裏克的論文中,但是她的貢獻是遠沒有他們兩人重要的。沃森和克裏克屬於理論推論的論文並沒有用到任何實質的實驗資料圖表和數據,唯一的圖是克裏克的太太手繪的,並且他們在文後感謝了弗蘭克林和Wilkins 的未發表的實驗結果。其實,整個過程弗蘭克林並沒有抱怨過有什麽不公正的地方,她和克裏克的太太後來成為很好的朋友,也沒有她在世時與沃森和克裏克明顯衝突的記載。我們知道弗蘭克蘭並不是省油的燈,她是喜歡爭執、抱怨和容易發怒的人。整個事端的挑起者是沃森本人,同行對沃森名為《雙螺旋》的書十分反感,加上世界範圍內女權運動的興起,沃森確實不應該在書中對弗蘭克林那樣近乎辱汙性的描寫。沃森就是一個美國中西部牛仔的性格,闖出很多禍,但是他在雙螺旋的貢獻是巨大的。

弗蘭克林在倫敦的國王學院擁有輝煌的27個月,但是她與Wilkins關係弄得很不愉快,她後來去倫敦大學的Birkbeck學院再次做得優秀。弗蘭克林在37歲的英年早逝,可能與她長期接受放射線有關。弗蘭克林本人或她的家屬(她終身未婚)是很明白的,她的墓碑上寫著她對煙草病毒的研究而不是對DNA結構的貢獻。弗蘭克林和她的博士生做出了那經典的實驗觀察,他們無法像沃森和克裏克去解釋那圖,更不可能像兩位深邃的科學家那樣在Nature文章中預測DNA可能涉及到遺傳物質的傳遞:“It has not escaped our notice that the specific pairing we have postulated immediately suggests a possible copying mechanism for the genetic material.”

James Watson, Francis Crick, Maurice Wilkins, and Rosalind Frankl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