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十一月，江南的天氣開始冷了。母親從十一月開始，就要忙著織毛活了。

媽媽的大櫥櫃裏，有一個大格子，放滿了各色毛線，什麽顏色的都有，怎樣粗細的都有，有大團的，也有小團的，我最喜歡那些鮮亮顏色的毛線，比如粉紅，淡黃，天藍，淺紫，果綠等等，當然一定會有白色、黑色、紅色的線。

開始天冷的時候，媽媽打開櫥櫃，我也伸著腦袋去看，跟媽媽說，“我毛衣小了，毛線褲也短了，毛衣外套舊了，媽媽，你今年給我織什麽新的毛衣呀？”

聽我說這些，媽媽的臉上，舒緩著一種溫柔的笑容，她把那些毛線拿出來，左看看，右看看，然後問我想要什麽顏色的毛衣，媽媽發現哪種顏色的線不夠了，就說帶我去配毛線。

我特別喜歡跟著母親去大百貨公司買毛線，我每次去看毛線，都是一種精神享受，我喜歡那些毛絨絨帶著暖意的線團，好像會微笑似地貓在哪裏，等待著喜歡它們的人去挑選。

買毛線的學問可大了，除了要挑好顏色，還有粗細，以及是毛晴的，還是全毛的，都有講究。

我站在毛線櫃台前，享受著媽媽挑選毛線的時間，看媽媽買到了特別好看的毛線，我真是心花怒放的，因為那意味著，很快，那些毛線就會變成我身上的毛衣了，溫暖而美麗。

女孩子，天生是喜歡這些東西的，我也是，而且很願意跟著媽媽學打毛線。

學打毛線，並不容易，光是起針的方法就有很多種。

媽媽會的那種，比機器弄出來的還要漂亮，媽媽給毛衣起頭的時候，一隻手拿針，一隻手繞著線，左右輕搖，不一會兒，就織出了整齊而漂亮的頭，媽媽給毛衣起頭的動作很放鬆、很美，好像變魔術一樣。

起頭是要數針數的，我好奇怪的是，母親從來不會扒著去數，就在起頭的同時就數好了，從來不錯。我後來學織手套，可是一針一針數的呢，媽媽就笑我，起頭的時候，怎麽不數好啊？！

媽媽會的針法也多，普通的針法，她隻是用來織毛褲的，毛衣和圍巾，媽媽都會織出很漂亮很特別的針法。我知道媽媽有兩本很厚的書，專門教各種針法。那些要求很嚴格，要從選不同粗細的毛線開始的。有的針法很複雜，還要細絨線，但是織出來漂亮極了。

母親還有鉤針，她也會勾出各種小毛衣，是專門在天氣還比較溫暖時候穿的，媽媽說，那種衣服隻是好看，不保暖的，但是我很喜歡。

我親眼看見媽媽用鉤針鈞成沙發的墊子，台布甚至小窗簾，媽媽如果工作不忙，那我會有很多很多漂亮毛衣的。

媽媽織毛衣是很快的，隻要她有空，我就能看見毛衣在她的手心裏，一點點長出來，沒有空的時候，就可憐了，她隻能睡覺前織，織兩排，我們都睡著了。

現在，媽媽不能織毛衣了，她手指是靈活的，但眼睛因為白內障看不太清了。我回去的時候，看見媽媽的大衣櫥裏，依然還有我小時候的毛衣，以及散亂的毛線，都很舊了，媽媽不肯扔，說是那裏麵，有我們母女間的情和愛。

從十一月起，我要開始回憶溫暖了，那些溫暖回憶，有太多母親的影子！

幼年時，我有一件和上圖很相似的毛衣外套，是肉紅色的，很細的絨線織的，很漂亮，針法緊密特別，父親無數次提到我穿那件毛衣時候的樣子，那件小衣服還在，藝術品一樣被珍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