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路-----加國抗癌紀實 二十九
文章來源: 四十號高速2012-11-19 17:40:27

二十九

 

我又開始掉頭發了!與第一次掉頭發始完全不同。當時是長發披肩,稀稀落落掉了幾個星期,先是姐姐幫我剪成齊耳短發,直到第二個化療結束頭發還差不多有小一半,老公幫我剃光了。難過歸難過,但還是信心滿滿,總覺得治療結束就會長回來的。這次治療中止兩個多月,頭發長了差不多兩三厘米,可是三線化療第一個療程還沒結束,在短短的兩三天之內頭發就落了個精光。早都不在意自己的容貌了,雖說愛美是女人的天性,但對我來說是太過奢侈的東西。然而,第二次掉光頭發意味著希望的又一次破滅,康複是那麽遙遙無期,即便是簡簡單單的活著也變得那麽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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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幫我約了腦腫瘤專家,她解釋由於血腦屏障 (Blood–brain barrier)的關係,全身係統化療的藥物能達到腦部腫瘤的非常有限。所以一定還需要有輔助的治療手段,要麽是手術,要麽是放療。無論是什麽,我厭倦極了!厭倦了無休無止的治療,厭倦了肉體上的沒完沒了的疼痛,更厭倦心靈時時刻刻處於一種被綁架的狀態。

在家裏的時候,我幾乎不怎麽落淚,但是也怎麽不說話,把自己關在電腦房裏一關就是一整天,發呆,上網,打遊戲,無所事事,然而所有的一切都不能讓我平靜下來,厭煩感讓我不再按時按點休息吃飯,任由自己任性,放縱。可憐我那親愛的媽媽一遍遍地催促,我無動於衷,就不下樓去吃她精心準備的各種食物。她若是催促多了,就跟她發脾氣,頂撞她。老公自從那天趕到醫院後就沒有再去上班了,他任何安慰我的話語在我看來都蒼白無力,心裏煩悶的時候也會衝他大喊大叫。病魔折磨得我生不如死,我變得煩躁不比,不可理喻,我知道我在深深傷害著最親近的人,自責但欲罷不能。這一切都讓我深痛惡覺,但是這樣的日子我看不到盡頭。

化療過後的第二周,身體稍微好轉,老公陪著我又開始見新的專家。首先見到的是放射腫瘤專家
B醫生,四十多歲,高大魁梧不拘言笑的俄羅斯人。他一邊看著我的MRI的影像一邊告訴我,腫瘤雖然不大,但是由於腫瘤的親血性,它長在腦血管特別豐富的地方,腫瘤隨時都會破裂出血,顱內出血是很危險的。就算用伽馬刀殺它,腫瘤在萎縮的過程中也可能出血。而且還存在放療如果不徹底而引起再次複發的可能性。總而言之,他建議用開顱手術取出。

哥哥是放射專家,每次我的
CT,PET/CT的影像,老公都會在第一時間傳給他,這次也不另外,他著急要看MRI的影像。出了B醫生的辦公室,老公和我就去二樓數據中心去取光盤。幫我刻CD的技術員是一個陽光開朗的年輕黑人,他看我一臉沒落,遞給我CD的那一刻跟我說,別擔心,一定是good news。可是他什麽都不知道,我牽強的笑了一下,謝過他,什麽也沒有說。然而,陌生人的一句安慰話,觸及到了我那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經。壓在心底太多的東西:憤怒,傷心,委屈,恐懼,無助無望,終於爆發了,出了數據中心,我坐在猶太醫院的咖啡廳裏,眼淚像洪水般湧出,一發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