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中國心,中國胃,拗不過那山楂肺
文章來源: 清風-細雨2013-01-22 12:45:22

                 
                 我的中國心,中國胃,拗不過那山楂肺

近鄉情更怯,飛機上宣布還有半個小時就要到達首都機場的時候,我後背僵直,雙腿並攏,兩手揉搓著,像是要把那不由自主的緊張感搓掉。

時間是2012年的11月中,初冬的北京應是不錯的日子,天該是高藍,空氣當是清冷。臨行時,朋友開玩笑地對我說,十八大的日子哦,小心。我心底無私天下寬,笑道,與我何幹,無妨。

上次與一應“村裏”同根相連,異鄉漂泊的朋友們相聚,唱起了卡拉OK。都是些老掉牙的歌曲,一班人等的“高齡”盡顯。《故鄉的雲》這首歌又響起來,眼裏突然有些濕。當年聽這首歌,隻記得費翔的英俊,覺得歌詞盡是矯情。如今,“我已是滿懷疲憊,歸來卻空空的行囊。。。”,唱的竟然是我呢。

飛機下降著,收拾一下自己的東西,大包小裹的,行囊其實遠非“空空”。可是,與那濃濃的鄉情並稱,這滿滿的行囊卻輕似鴻毛。一些曾經看得很重的事情,他鄉之後,經曆多了,明白那些隻是東西而已,並不得什麽分量。

望窗外,天空一片蔚藍,響晴薄日,我欣喜若狂,興奮地看著下麵清晰的地麵,山脊,湖泊,村落。空氣不錯,是個好天啊。

離鄉越久,中國情越濃。以前隻存在於日曆和爸媽念叨中的傳統節日,什麽端午,重陽,冬至,臘八,如今我都過足做足,並且絮絮叨叨地講給孩子們聽。誰要是講咱祖國的壞話,俺的三寸不爛之舌定要給他們以正視聽。班上的同事們大體知道我的執著,但凡議論中國之事,定要來尋我的兩分(2 cents)。如此,我常為自己的中國心而驕傲。

飛機的降落速度加劇,耳朵感到壓力。我收回思緒,再望窗外。天啊,我的心一沉,比飛機下沉的速度還快。真的,天啊,天哪去了?剛才令我欣喜的藍天哪去了?前下方,一片憂鬱的煙黃色,烏突突的濃濃一大團,黃色的下麵是什麽一概不清。飛機就朝著這一團霧霾勇敢地紮了下去。我立刻閉上眼,不願想這膿痰一樣的黃色霧霾之下就是我心儀的北京,不願想那清澈的藍天在我眼前變戲法般地消失。或許晴天突然轉陰了?

T3 航站樓,飛機稀稀拉拉地停著,人似乎比去年少些,工作人員閑閑散散地站著。與我上飛機的那個破舊繁忙的LAX形成鮮明的對比。十八大?我滿臉嚴肅,加快了腳步。

刺鼻的燒焦東西般的煙味彌漫在空氣中,我下意識地捂了鼻子。捂鼻子是徒勞的,因為這嗆人的煙味無處不在,我已身陷在這霧霾當中,就是飛機上望見的膿痰般的黃色,它籠罩著整個北京。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要讓我的肺盡快適應。

下午四點多鍾,三環路已成了停車場。從東到西,車足足從昏黃的下午行到了華燈高照。夜,在北京城沒了黑暗,連那令人擔憂的黃色也看不見了,有的是朦朧中串串的車燈和霓虹。“堵成這樣,不如先去吃飯”,建議一出,正合我意,我那地道的中國胃早就準備好了,要大嚐新鮮美食。提到美食,我滔滔不絕,大肆炫耀自己在千裏之外大洋的另一端弘揚中華美食文化,潛心鑽研包子,餃子,烙餅,麵條,年糕,米粉,餛飩,樣樣親為,不在話下。親們聽著,麵帶同情之色,加快了進餐廳的步子。

時間,在與親人們的歡聚中飛快地流逝。吃喝玩樂數日, 我的中國心得以釋懷,中國胃獲得慰籍,唯我那純潔如山楂般的肺連日勞累,低檔混濁空氣中的粉塵,終辛勞過渡,對我提出嚴正抗議 - 咳嗽。如此這咳嗽,從咽喉一天天進入肺部,越陷越深不能自拔,睡不能安寢,呼吸不能通暢。我隻好投降,好了好了,親愛的肺,“朕”聽了您的抗議,且等探親結束之日,重返彼岸之時。看來,我的中國心,中國胃,實在拗不過這純潔的肺。

飛機終於在LAX降落,每每常抱怨洛杉磯的空氣不盡人意,可此次卻在出機場的瞬間,深深地吸了口這裏的空氣。我的山楂肺,別再抗議了,還你一份清新的空氣。

後記:

這次回鄉落下的咳疾幾個禮拜才好。咳著上班,一個勁兒對大家解釋,不是感冒,隻是對北京的空氣不適。前幾日,北京的霧霾天氣登上了世界主要媒體的頭版。到公司, 兩位西人同事分別關切地問我此事。我第一次不想為故鄉做任何辯解,隻因這是一個悲哀的事實。悲哀是因為我可以逃離霧霾,讓純潔的肺得以喘息,可我的至親們,仍身陷其中,無處躲藏。近日更聞三歲的小外甥患了支氣管炎,天天打吊瓶,故心痛,方錄此感。

另,中南海可以特供雞鴨魚肉,水電,空氣也可以特供嗎?這樣的空氣對領導的健康不利呀!

 

By 清風-細雨

2013年一月


照片來自網絡,僅供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