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雅安
文章來源: 南國鐵樹2013-04-21 22:38:30

我最親愛的爸爸離開我已經十年了,下周的某天就是他的忌日。這麽多年來,素愛舞文弄墨的我,總想祭文寫就我爸爸一番,但竟是數次鋪紙,又數次棄筆。最終隻是歎然自責,文墨胸懷輕許,怎寫得動我父親那悠悠才學,和他那一腔浩然摯愛,耿耿忠誠。

我爸爸出生在哪裏,說實話我還沒搞清楚。那些家族事情,爸爸絕少說起:它們就塵封在曆史的某個角落,而後,又隨記憶淡化,人亡物非,風去湮沒了。最近,總算是在
blog.“綿竹年畫”,這厚重的川西文化召喚下,探尋了一絲家族曆史的底蘊。還健在的上輩堂親們講,他們正在寫家書。據說,父親的家族,是在300年前,從西安東府移居到了綿竹。



祖籍2008綿竹震後——300年前的員外府的一段殘垣 (堂爺攝)


上世紀初,我祖爺爺科舉出仕,入幕川督岑春煊府。在兩廣,蘇州數年供職後,隨趙爾豐進入川邊。到1949年去世,他一生從事川藏邊疆建設。4月初,姐姐去參見了家族60多人的祭祖聚會。幾個堂爺爺們提起他們的父親,掩飾不住的興高采烈。據說,祖爺爺以下的風采,就是我爺爺。誠然,前人是榮光,而給我們家帶來過的,卻是不敢回望的災難。

我爸爸的小學和初中是在雅安完成的。雅安也曾經是西康省的首府(後來在康定)。我今時才聯想起,爸爸給我講過的,僅有的一個他童年的故事,就是在雅安發生的。他跟幾個同學去玩,掉到了冬水田裏。這個故事,我小時候纏著爸爸講過多次,就是聽不厭,每次我都樂得哈哈大笑。有的時候,還追著,要重演把他再推下冬水田去。爸爸愛我到極致,有的時候當馬讓我騎,有的時候放到脖子上坐馬馬蜷。

後來,爸爸到成都去讀高中。在省城,他接觸到更多的新思想和當時的進步團體。他不以自己的富饒家族為榮豪,而是深深以為過失;爸爸把拯救滿目瘡痍的國家,滿街襤褸叫化民眾,作為他青春的擔負。47年,父親在大學裏組織領導著名的 “反饑餓,反內戰” 學生運動。從這裏開始,父親他,拒絕家庭的經濟援助,並從此,直到他去世,也沒有回歸。

49年,爸爸他還在大三,隻有20歲。帶著一顆青春的心和行動,他跑到大山裏去,了解貧苦農民生活。後來被召喚了回來。爸爸是學理工科的,但又極富文學才情,妙筆生花。聽很多老一輩說,我爸爸帥靚了,又是辯論高手,口若懸河。。。

盡管我爸爸早就脫離了家庭,文革中,我們全家受盡了苦難。我不知道他怎麽活出來的。。。當然,最大的支持就是我媽媽。80年代之後,我爸爸恢複了工作。他是那麽的欣喜,為的就是能重新為社會人民做一分工作,發一分光熱。66年的時候,爸爸他才35歲,是那麽的才華橫溢;到改革開放的時候,他已經是彎腰駝背,滿頭蒼然了。然而,他從來沒有一絲的埋怨。爸爸不知挨過多少打,可是他沒有給我們露過一個字。父親的胸懷就是像海那麽遼闊。在後來的時間裏,他一方麵工作,一方麵著書,還兼任了全國兩個專業協會的付會長,到處奔波,講學。。。

爸爸是一個無比慈愛的父親。他退休後,又幫著照看孫女,買菜理菜,一切行動聽我媽媽指揮,是眾所皆知的好老頭。曾經有幾次,我和姐姐私下評論,爸爸怎麽可能做出背棄家庭的事。但是,隨著對家族的探索了解,我感到更多的理解了父輩。祖爺爺,爺爺終生曆經邊藏防務,邊藏關係。祖爺爺的印章上篆刻著:“民族至上”。這一句話,對我撼動至深:那是一片情操的凝聚。也讓我深深的理解了我的父親:他繼以青春的的熱血,執著地追求,堅守著拯救民族的理想,一生不悔。

這是父親90年代,與省委老友相聚,即興吟誦的《金縷曲》:

笑幾多白頭!別離情,四十三載,欲訴難由。耿耿熱血昔少年,獻身意氣方遒。幾曾為,一己謀籌。負襄同到窮遠村,訪貧苦,為民解憂愁。心切切,做孺牛。

圍爐寒夜心相剖。興酣時,抵足當被,暖勝重裘。曆盡坎坷任沉浮,初衷難更休。終盼來,麗日高秋。民稍溫飽食有者,看我輩,仍難卸肩休。春正好,宜泛舟。






獻給父親一首思念的歌:




夜色茫茫罩四周 天邊新月如鉤
回憶往事恍如夢 重尋夢境何處求
人隔千裏路悠悠 未曾遙問心已愁
請明月代問候 思念的人兒淚常流
月色濛濛夜未盡 週遭寂寞寧靜
桌上寒燈光不明 伴我獨坐苦孤零
人隔千裏無音訊 欲待遙問總無憑
請明月代傳信 寄我片紙兒慰離情
人隔千裏路悠悠 未曾遙問心已愁
請明月代問候 思念的人兒淚常流






祝福

父親在天安寧

雅安民眾平安

民族興旺,團結

(寫文時,正值雅安強烈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