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節閑侃我那個一生勞碌,冇達發的老竇(父親)
文章來源: 我冇醉2020-06-21 19:49:30

我覺得我對我老竇了解不深,隻知道他是一個很吃苦耐勞的人,他的人生經曆大多從親朋中談論中知道的點點滴滴,現在隻能像拚圖那些抽合的展示一下。

祖父三兄弟,可能風水的關係,三堂都隻有一個男丁(然後每堂都有四個男丁),所以老竇(家中老幺)小時是當女孩來養,帶耳環,留辮子,牛鞭馬鞭老虎鞭,棺材釘,老銅錢,各種銀器當首飾,怕養不活,出生那天還將亥時出生的大姑媽支出去找親戚,怕她腳頭重。出生不久就找當地最有名的盲人(天生的)---‘盲眼就養’算命,摸骨,盲眼就養說我老竇係一生勞碌命,怎努力也沒用,不過47歲不能出頭(準確到年),我們全家在1984年移民,老竇時年48歲,那時能出國算是出人頭地吧,來到美國還是要挨,一直挨到七十。

祖父解放前是在南洋行醫,解放後曾回鄉參加過土改工作,最後還是選擇到香港謀生,但為什麽不帶上家人,那是個迷。父親在鄉下念完小學,那算是個文化人了,父親在廣州生活過(不知什麽年代),對上下九路和沙麵一帶很熟識。六十年初,香港邊境曾一度大開放,隻有當地一張簡單的證明就可以去香港,那時我祖母,二姑,三姑都利用各途徑到了香港,老竇已有證明,在過關的時候,他的一位堂叔跟他說他的證明可能有問題,他可以幫問一問,結果就拿了我老竇的證明去了香港(人性啊!),每次提起這事,我姑媽都罵我老竇蠢。

老竇在鄉下當過生產隊的隊長,但因為偷渡,最後大多時候當生產隊和公社的會計。老竇一共偷渡了兩次,第一次走陸路,還沒到邊境就聽到捉人啦,捉人啦的喊聲,所有人立刻雞飛狗走,老竇後來說,可能是心理作用,根本就沒見到有人。第二次走水路,民兵來了,就將船撐到蘆葦蕩中躲,那知大漲潮,船到浮到蘆葦尖上(想起就笑),現場被捉,還被人指出是組織者(他根本不是),勞改了幾個月,真是要多黑有多黑,回鄉後,隊長沒了。

我曾見過我老竇小學教師的聘請書,但從來沒見過我老竇教過書,可能是因為偷渡的問題。他算盤打得很好,曾被保送到縣裏當會計,那是農轉工,但生產隊就是不放人。

老竇曾偷過東西,他自己講的,大躍進時期,他曾背了個煤油筒,遊過海(大河)到對麵生產隊挖竹芋(美人蕉的根莖),這事隻有天知地知和他知。

老竇開過荒,合組社和人民公社前,他在荒山上種了很多柑橘樹和番石榴,人民公社啦,這些都要歸公,老竇一怒之下,全砍了,那些柴我們燒了十多年,到我們來美國時還有,如果不是這樣,我們應該是莊園主。

老竇和老媽都是有名耕田的好手,種什麽都比別人好,到現在還在種。老竇在夏天時不穿上衣,全身古銅色,沒多餘的肥肉,上蔗壟時(給甘蔗加泥),割得滿身傷疤。改革開放,老竇對他的待遇不滿,連會計也不做了,最後去葵場管葵林直到出國。

老竇是百曉生,除耕田外,還會木工,家裏有各種各樣的木工工具,還會電工,鄉下時曾自己做變壓器,收音機,現在還在修理各種剪草機,打碎機,熱水壺等別人不要的垃圾,我媽經常罵他是垃圾佬(老年華人不好的習慣,家太亂了)。

我們曾在1979年時試圖離開中國,那時如果批準移民後,可以到香港等美國簽證(幾個親戚都是這樣),輪到我們家的時候,我們一家就悄悄的離開鄉下到了廣州,沒通知任何人,去過沙麵領事館,防疫針也打了,結果被通知說那條例已在一個月前就無效了,必須回鄉下等,(那是我們第一次去廣州,第一次去動物公園),一等就五年,1984年,父親剛過48歲,命呀,信不信由你。由於上一次教訓,一拿到簽證和機票,第二天還在打台風,我們一家和親友吃了一頓別離飯後,就當天趕去香港,一刻也不停留。

來到美國後,生活還是不容易,老竇從農民變成廚房佬,每天工作超過十二小時,雖不用日曬雨淋,廚房的悶熱也夠他受了,姑媽的餐館關門後,他又到另一家餐館再打工直到六十七。

老竇從不講他事,即使我特別要求,我覺得他應該是個很有故事的人,但好像命運永遠比他快一步,時也命也。

現在老竇聽覺不太靈光,交流很不方便,挖他的故事更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