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男人
文章來源: 2018-07-05 16:37:59

睡男人

發完《某夜出軌》後,一位叫逸T的網友留言,認為該文作者對beach和bench其實還是完全能分清的。這當然是一種相當主觀的言論。它是基於這樣一種常規的判斷,即一個人之所以敢來翻譯,而且還把原文附上了,那麽,起碼他要具有初級的英文水平,那就是無論是否通過網上查字典,他起碼還是能分清壁紙和奔馳的區別的。可惜這位網友沒有意識到,這位博主可遠非那樣的普通的人,他的英文水平其實遠在初級之下,非常人能比,而且對於他不理解的單詞,也懶得去上網查查字典。

所謂錯誤,都是解釋的錯誤。天下其實根本沒有對錯之事,隻是有了對事情的解釋之後,才有了對錯。那麽我們不妨分析一下beach和bench,以及什麽樣的男人睡beach,什麽樣的男人睡bench:

有網友說讀這首詩像看一部電影。的確,這說的十分有道理。所以我們如果想象把這兩首詩拍成一個短片,那麽就可能會意識到在鏡頭的運用上這兩首詩將是非常不同的。一個男人睡在沙灘上拍攝時一定要用遠景,顯示出整個沙灘和大海。因此,這個圖像是開放的。而一個男人睡在海邊長椅上,拍攝時則要運用近鏡頭,背向大海拍攝那張椅子和睡在上麵的那個男人,這樣圖像就變成了封閉式的特寫。而睡在長椅上的男人在睡之前一定曾在那裏長久的坐過,在過道上反複徘徊。他可能穿著整齊,是一個有工作有家的男人,也可能衣衫襤褸就是個流浪漢。而睡在沙灘上的男人一定是上身赤裸,穿一個短褲,他多半是遊玩的人,夜晚遊泳,甚至是駕著自己的船出海回來,上岸然後在沙灘上小憩時睡著了。同樣拴在海岸邊的小船和從海上飄來的船,在形象、寓意和意境上也是完全不同的。鏡頭的運用也是相反。這時前者就應該是特寫式的近鏡頭,夜色應該是清亮的;後者則要遠景,夜晚是黑暗不清的,海上甚至飄著霧。而現在前一首詩的結尾就變成了封閉式的,結束在船的浮動與纜繩的揪扯之間;而後一首詩則是完全開放的。如果用女性來作象征,沙灘和長椅所象征的女性也完全不同。前者是安全的,寬廣的,舒適的,後者則是不穩定的,狹窄的,堅硬的。這樣,前者是在兩個世界間,在出發與滯留間的矛盾;後者是一種安全感的不斷的喪失。從名字上也能看出兩首詩的不同,前者是特指一係列寧靜的夜晚,具有不明確的確定性,而且它是詩中最有詩意的文字,而後者就是某夜,它是不確定的,也沒有什麽詩意。前者是對一係列的夜晚的回憶,後者是一種恐懼中的期待,是一次性的,毀滅或重生。

這位逸T網友的第二個分析,所謂顛覆論和對經典顛覆的快感,很精彩,也很深刻,但同樣又一次高估了該文作者。姑且不說,現代中文有什麽可以去顛覆的呢?都是謳歌偉大時代和緊貼地氣,這誰敢去顛覆啊!其實,該文作者相當消極,他的觀點是有些詩是不可翻譯的,不可翻譯的原因,有些在於語言之間自身的相互拒絕,有些在於作者與譯者的氣質與聲音的本質的不同。對於不可翻譯的詩的正確態度就是:別翻譯了。不如自己重寫一首。然而這篇用心良苦的勸慰性的文章,卻遭招來了眾多網友的翻譯。這真像晴天霹靂,出門跌倒。我認為這些網友翻譯的都不好。姑且不說其形式上對於原詩的扭曲、肢解,而且都沒有把卡佛的聲音和敘事的語氣翻譯出來。他們統統犯了過於浪漫的毛病,把卡佛的一杯清茶,調製成了一杯檸檬飲料或者可口可樂。也就是說我們現在仍然認為詩就要很浪漫就要很甜蜜就要很抒情就要很優美。所以,這時我們的詩人就變成了第三種男人,他既沒有睡在沙灘上,又沒有睡在bench上,而是睡在一張寬大柔軟散發著甜蜜香味的席夢思上,在這樣的一張床上,他們每一次醒來都不會發現另一個異樣的世界。

 

問逸T兄好,很久不見啦。

 


2018-07-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