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書寫成為一種病

我喜歡拿著10倍的放大鏡，看自己的手稿。在放大鏡下，每一個字都變得有趣，而且也都好看起來了。和打印出來的字不同，打印出來的字在放大鏡下就變成了一個個醜陋的小黑點兒組成的筆畫，即機械又呆板。而鋼筆寫出的字在放大鏡下看，墨汁就浸入了紙張的纖維中，洇染開，筆畫的邊緣變得毛糙不齊，出現了生機，富於質感，墨色也變得濃淡不均，如簫聲的嗚咽，有說不盡的風情，越看讓人越喜歡。

這樣，書寫之於我，就成了一種病。每天總要寫上滿滿的幾大頁紙，但仍然不夠。後來，手寫得又痛又僵，像持著一段僵屍的手。書寫漸漸變得艱難，寫出的字奇醜無比，但還是想寫。寫的越醜，就越想把它們寫好。這時，書寫又變成一種痛苦的樂趣。令我煩惱，但欲罷不能。直到深夜，也不想住手，隻恨一天太短，光陰太快。

我們的一生都在做些什麽啊？做這些又都是為了什麽？

微軟的總裁說10年之後鋼筆一定會消失。我相信這是會的。就讓它消失吧，那麽美好的書寫。10年的光陰，會有很多事情都要消失的。我們的孩子10年後也會消失，那時他們就變成了青年，不再是孩子，然後就不再年輕。10年後，很多人都會死去，帶著各種各樣的遺憾，很少有人能記起他們來到這個世界時的想法和希望。有一天，我們人類也會消失。這些有著諸多缺陷的小生物，沒有人會來參加我們的葬禮，也不再會有人為我們傷心。

所有的美好的，都將消失；

所有的醜陋的，也都將消失。

這不要緊。這並沒有什麽。

我們所有的人所有的事物，都唱著時光的讚美詩齊步走向向毀滅。

這並沒有什麽。

我不是一個悲觀主義者，也不樂觀。

我不過隻是需要寫一點東西。

為了那些即將消失的事物，

也因為，書寫就是我的一種病。

立

2016/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