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多瑪

我和妻子在半夜裏開始收拾包裹，裝上方便攜帶的財物，兩小塊兒金子和一顆鑽石。趁黎明人們還沉睡時，像賊一樣偷偷溜出了城，爬上對麵的山頂。在那裏，我們見到了他。

他抬手一指，告訴我要沿這條路下去。然後說：不可回頭看那城中發生的事！我和妻麵色慘白。我最後看了一眼山下那城。他正安詳地停在晨曦的薄霧裏。這時，我聽到他最後的叮囑：絕不可回頭去看！ 他說：現在你們走！然後，就消失了。

我和妻瑟瑟顫抖著走下山去。他嚴厲，有著極大的能。他的意誌不可違背。凡違背者，必遭懲罰！

走到山下，我大吃一驚。身後竟然空空如也。我的妻不見了。 在下山時，她違背了他的意旨，竟然回頭去看了那城中發生的事。她變為了一根鹽柱。

許多年後，我仍時時在半夜驚醒，想起我的妻和索多瑪。她知道這意味著什麽，但為什麽還要轉頭去看？有時我想，那是因為妻的不忍。她生性善良。索多瑪，是我們出生的城，在那裏我們度過了人生大半的歲月；有時我想，那也許隻是因為好奇。人的好奇心邪惡又常常難以抑製；有時，我也想到了自由，選擇，勇氣，或者解脫；有時我又會氣惱，然後立刻驚恐得渾身冰涼；還有一次，我的心亂了，全碎了，以為找到了答案。我想，索多瑪是妻的情人，她最終放棄了我，選擇了她的情人，為此甚至不惜毀滅。

然而，直到有一天，我驚恐地意識到：那時我徑自往山下走，始終沒有回頭；也就是說，我始終沒有看到身後到底發生了什麽。於是，我在黑暗中睜大了眼，坐了起來，心像一匹野馬砰砰地跳，無法抑製。

我的妻呀，那一天你到底看到了什麽？

立

2014-04-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