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痛悼念我的好友J君
文章來源: Alabama2018-02-19 15:46:09
 

我的一位同事,好友,J君,靜悄悄地仙逝去了, 終年63歲。 他走得安寧,走得肅穆,走得無聲無息。卻給生存著的人們帶來無限的悲痛,無限的思念,無限的回憶。

我和他相知已有30多年了。30年前的一天, 老板V博士給了我一個任務:“你明天早晨去飛機場接一位中國學者, 他從武漢來UAB, 做我的Research Fellow, 他的名字叫J。”  我第二天去了機場把這位J君接到。 一並, 連住宿, 生活等等 問題大致給他做了介紹。

他的工作桌子就按在我座位的後方, 雙方一轉身就麵對麵。 他和我做同一個課題, 我們共事有三年之久。

由於做共同的課題, 我們之間的交流就頻繁起來, 除了工作,兩個中國人就道出許多中國元素。 他向我介紹, 中國大名鼎鼎的史學家, 教學家, 翦伯讚原來就是他的大伯。 我對他的家世肅然起敬,因為我的哥哥對翦伯讚的曆史學大有研究, 是他最最敬重的學者之一。 可惜這麽一位大學問家慘死於文革。 他還告訴我, 他是新疆維族。 我問他:“既然是維族, 你如何來自湖南?"

接著我的問題他又給我道出了他們祖上的曆史。 他們家屬據說原來姓”哈“,不姓翦。  在明朝期間,祖先曾佐明太祖掃除異寇有功, 皇上賜姓翦,並令姓翦祖輩鎮守湖南常德桃源,在此地紮下根來, 延續子孫後代。 所以, 湖南常德有一支來自新疆的後裔。

他工作勤勤肯肯,兢兢業業, 任勞任怨,默默無聲;他和周圍同事關係融洽, 為人隨和;他在業務上從無名利思想, 也無攀比妒忌,如一頭黃牛認真耕作,做他自己的工作。

他低調?他內向?其實並非如此。他有豐富的內在情感, 隻是疏於表露而已。 他拉得一手好提琴, 下得一手好圍棋,他喜歡書法,打球,藝術。。。。。 從這些愛好, 可見他並不是專攻而無他。 和我一樣, 興趣是多方麵的。他還教過我下圍棋。

我從來不顧及他的家庭生活, 但他遇到什麽棘手之事, 總來到我家和我商量,包括他的家庭生活。 他把我當成他的兄長。我見過她的母親, 是一位中國第一代的婦產科專家,她和林巧稚同輩。 我們一見如故, 因為我的婦產科老師都是她的同學或學生。她臨走時叮囑我好好照顧她兒子。 實際上J君早已自立, 何須照顧, 可見媽媽對於兒子的深情難以言表。

他生病已有3-4年了,有一次來我家告訴我他從德州離職回家。 “何故?” 我問。他說身體有疾,不能繼續工作。 “那就休息一段時間, 好好養病吧。” 我勸他。他還不斷問起我太太的病情(太太病重住護理院)。 當時我早已退休, 他在養病期間我們常常互訪,無話不談, 在閑談之餘, 又屢屢問及我太太的病情。他對朋友的關心一如既往。

兩個星期之前接到一個電話, 他說希望見我, 什麽時間方便? 我反正在家任何時間都方便的。 他下午3時到我家中, 我還說:“看上去身體不錯啊!” 他神情低落, 慢慢地說:“不是太好!”   然後, 他看到我太太的遺像, 慌忙站起,柱著拐杖,搖搖晃晃, 在我太太遺像麵前恭恭敬敬地三鞠躬。可見他慈悲的心腸。

我給他泡了杯茶,他飲了口茶,就問我:“你太太去世之後的喪葬需要花費多少?” 我有點驚奇反問他:“你為何要問此事?” 他告訴我:“我長久不了, 醫院已經明確告訴我無法治療。” 我吃了一驚, 因為看上去他情況還好, 自己開車, 柱著拐杖自己能夠走路。 不至於吧! 我心想。 我就一五一十地告訴他, 我太太喪葬時的開銷。他頓了一頓說:“我不想給人家看我的遺體, 那時肯定走形了。” 我勸他別想那麽遠, 活一天,樂一天吧,我比他年齡還大一輪呢, 我還沒有那麽悲觀。 他接著說:“我家和你不同, 我必須考慮我太太的經濟能力,我回去要好好計算一下, 我的喪葬如何給我太太省些費用。”  我無言!

他顧及他的家庭, 顧及他的子女, 顧及她的太太, 顧及朋友的病情,但很少顧及他自己,連自己的飲食都很節省。 正像魯迅描述的那樣, 他吃的是草,擠出來的是牛奶!

果然, 兩周之後, 他匆匆地離開了人世。

回顧他來到伯城後的30年間,他沒有驚天動地的業績,他沒有高尚遠大的理想;但他認認真真的做人,勤勤懇懇的工作;他對自己兒女盡到了他應盡的責任, 他做一個丈夫即使不能算頂天立地, 也能算鞠躬盡瘁!人做到這一點, 還有什麽可以挑剔?  讓我們一起緬懷吧!

J 君, 一路走好, 安息天國!我們永遠懷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