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s://blog.wenxuecity.com/myblog/57575/202103/33179.html深度寂靜（八）

天氣的逐漸變暖使小院裏的人們在經曆了嚴寒的冬季之後又逐漸地活躍起來。有好幾次，李依琳早上六點半剛過就起來去廚房捅火爐子，每回都能碰見在後院裏伸胳膊踢腿的張秋和。李依琳問他練什麽？張秋和眼睛一眯笑嘻嘻地說，他就是沒事給自己抻抻筋，因為他覺得自己越長越抽抽了。

往年的這個時候，顧向南喜歡在前院鼓搗花，他會拿著自己的鐵鍬去前院給過了一冬天的月季花鬆鬆土，還會用泡了雞蛋殼的淘米水給它們澆澆水。眼下，海棠樹早已經長出了碧綠的葉子，月季花和玫瑰花也早就應該鬆土、澆水、外帶施肥了，而顧向南卻始終都沒有像以往那樣去院子裏侍弄花草。

“自從唐老師回老家以後，顧工的心情好像從來就沒有好起來過。好好的兩口子已經兩地分居了不短的時間，再怎麽有分歧，這心裏還是應該想的吧？說起來也怪，顧工怎麽就不去保定看看唐老師呢？再說了，唐老師是不是也得回來複查身體了？反正我是覺得這兩個人都挺奇怪的，辦事好像都不太正常。”

關起門來，李依琳又忍不住說起了她早就覺得不吐不快的奇怪現象。

“‘什麽叫問題？問題就是事物的矛盾。哪裏有沒有解決的矛盾，哪裏就有問題。’我以前說什麽來著？我說過你就喜歡把眼睛盯在別人的身上。不對，這還不足以表達我對你的評價。正確的說法應該是：你是一個喜歡用放大鏡去審視他人的人。對了，這就是你。有時間好好學習學習比什麽都強。毛主席說的已經很清楚了，有問題就說明有矛盾。你為什麽總覺得他們兩口子奇怪？很顯然，這恰恰說明他們之間很可能存在著矛盾。隻是這種矛盾我們作為鄰居，作為旁人根本就看不見而已，所以你就覺得奇怪，所以你就覺得蹊蹺。我勸你大可不必這樣奇怪。我們兩個人之間不是也經常鬧矛盾嗎，別人好像也不知道吧。這很正常嘛。有誰願意把家醜外揚呢？傻子才那樣幹呢。但凡頭腦正常的人，沒有誰會把家裏兩家口子關起門來吵架的事鬧得沸沸揚揚，你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聽了李依琳的想法之後，王伯卿也照例對李依琳的表現高談闊論了一番。

“哎，你是不是把自己也繞進來了？照你這麽一分析，我想的根本就沒有錯啊。我和你的想法有分歧嗎？聽上去根本沒有分歧呀。我就是覺得他們兩口子之間有事情，所以才總是跟你叨叨。你自己剛剛也說了，‘哪裏有沒有解決的矛盾，哪裏就有問題。’我說的和你說的並沒有衝突呀，我就是覺得他們之間有問題所以才跟你說嘛。你已經習慣了動不動就給我扣帽子，這回好了，想給我扣帽子沒扣好，反倒扣你自己腦袋上了。活該。”

李依琳終於抓住了王伯卿的漏洞。

“你弄弄清楚再講話好不好。那不是我說的，那是毛主席說的。我哪裏說你不對了，我就是說你不要總把眼睛盯在別人的身上，這有錯嗎？人家主動跟你講過人家兩口子之間鬧矛盾了嗎？沒有。人家有必要跟你講嗎？沒有必要。就算人家夫妻之間有矛盾，而且矛盾還不小，那又怎麽樣呢？很正常的事情嘛，是不是。顧向南不去看唐雅有什麽不對的？他本人肯定是非常想去的，這是肯定的了。但是沒有假他去得了嗎？現在這個形勢下，他敢隨隨便便去請假嗎？而且唐雅得的是慢性腎炎，一時半會兒是不會好的，隻要按時吃藥，晚幾天再去複查也不是不可以吧？這又有什麽特別奇怪的呢？你就是神經過敏，原因就是我說的，缺少學習。多學習學習就會比天天疑神疑鬼要好很多。”

王伯卿也沒有含糊，兩個人辨來辯去，最後還是以李依琳“不肖理你”式的撇嘴而告一段落。

周六，李依琳照例去育紅班接琳琳和曉鵬、曉虹兄妹倆回家，育紅班老師告訴李依琳，琳琳有些發燒，希望她趕緊帶著琳琳去醫院看看，確定是不是得了猩紅熱。李依琳匆匆忙忙領著三個孩子回了家，心急火燎地做了一鍋青菜雞蛋掛麵湯給孩子們吃，好容易挨到王伯卿回了家，她就趕緊帶著琳琳坐車去了醫院。還好，琳琳並沒有得猩紅熱，隻是一般的上呼吸道感染，小兒科大夫給開了藥，又去注射室打了一針，琳琳的燒就已經退了大半。

孩子生病的時候就喜歡磨人，琳琳也不例外。在回家的路上，琳琳一個勁地磨著李依琳給她買新小人書，結果李依琳拗不過孩子，良心發現般的帶著琳琳去了新華書店，一下子就給琳琳買了三本小人書。

“媽媽，我回家就可以找曉鵬和曉虹來咱們家看小人書嗎？”

琳琳被李依琳領著，正一步一步走在回家的路上。

“現在還不行。等病好了再到他們家去玩聽見沒有？”

李依琳一邊告誡著女兒，一邊在不經意之間就順便修改了女兒話裏原本的意思。

“那我明天就能好了吧？我不想去他們家，我想讓他們到咱家來玩，行不行？”

別看琳琳才四歲多，卻一點也沒有被李依琳糊弄住。

“為什麽非要到咱們家玩？咱們家地方那麽小，萬一磕著你們就不好了。”

李依琳雖然一直都在幫張秋和和李小梅接孩子，卻不想讓三個孩子把自己的屋子當成玩耍的主要陣地。她可以為了鄰居接孩子，讓孩孩子們在自己家裏吃幾頓飯也沒問題，但就是受不了小孩子在自己屋子裏的吵吵鬧鬧。

“張伯伯家有老鼠，我害怕，不想去他們家玩了。”

琳琳嘟囔著說出了自己的理由。

“瞎說。張伯伯家裏怎麽會有老鼠。誰告訴你的？你看見了嗎？”

李依琳很奇怪琳琳竟然說出這樣的理由。

“就是有，是小鵬哥哥說的。他說他們家可能有死老鼠，還沒有找到呢。”

琳琳仰著臉對李依琳認真地說道。

那天晚些時候，李依琳在後院的廚房給琳琳煮大米粥的時候見到了李小梅，李小梅剛剛下班沒有多久就一臉疲憊地去廚房的水池子打水準備洗幾件衣服。

“聽我們家兩個孩子說，你們家琳琳發燒了？沒事吧？”

李小梅沒有像李依琳那樣搬個小板凳坐在後院的空地上洗衣服，她就直接把搓衣板放進水池裏，從泡著衣服的搪瓷盆裏撈出一件放在搓衣板上直接搓起來。

“沒事。就是急性上呼吸道感染，打了一針，回家又吃了藥，現在已經退燒了。一開始我還以為是猩紅熱呢，嚇壞了。我告訴她了，在幼兒園裏，哦，不對不對，在育紅班裏一定要多洗手。你怎麽現在洗衣服？明天不是星期天嗎，留著明天洗不行啊？”

李依琳用勺子輕輕攪拌著小鍋裏半生不熟的米粥，生怕米粥溢出來。

“我們孩子的奶奶明天過生日，所以明天我們得去奶奶那裏，那一去還不得大半天？況且，我星期一一大早就得去醫院手術室給大夫準備三台手術，反正都是累，還不如現在累點，明天晚上就能早睡會兒了。嗨，還是你好啊，就一個孩子，省大心了。哎，你不想再生一個了？給琳琳生個伴兒多好。”

李小梅一邊洗著衣服，一邊和李依琳聊開了。

“你說的輕巧。我們家王伯卿是家裏的獨子，下邊有三個妹妹，父母在同一間紡織廠裏上班，他媽媽老早就得了一個椎間盤脫出的毛病，根本不能長時間站著，很多年都上不了班了，他還沒出來上學那會兒，一家人就主要靠他爸爸一個人養了。他一直挺心疼他爸爸的，又是家裏唯一的兒子，所以我們每個月都要給他家寄點錢去。我們家這邊是我爸爸身體不太好，我媽在街道上工作，也是個事兒。我們要是再要一個孩子，負擔就太重了，所以還是先別想了。”

李依琳解釋著。

“那倒也是。你別看我們家隻比你們家多一個孩子，嗬，感覺多了不少麻煩呢。尤其是我們家兒子，我怎麽感覺他一天到晚就沒有安靜的時候呢。要是有兩個女兒就好了，肯定比現在要輕鬆多了。”

李小梅的臉上滿是煩惱不堪的表情。

“你們家小鵬太懂事了，到哪裏都有個哥哥的樣子，對妹妹可好了，這麽小就知道護著自己的妹妹，長大了一定是個好哥哥。哦，一說起孩子，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正好你在這裏，我就順便問問你吧。”

李依琳突然想起了什麽。

“有事盡管問，隻要我能回答的上來。”

李小梅也挺痛快。

“其實也不算個事。就是我今天帶琳琳看病回家，走在路上說起孩子們玩的事情了，她說你家有老鼠，還說是聽你家曉鵬說的。有這事兒嗎？”

作者：spot3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