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曆史:25年前老G的被抓親曆
文章來源: 文革傳人2014-06-06 08:45:46

G,北京爺。軍農北大荒,而立回京城,朦朧闖商海,曆練世間情。
G就是一普通的愛穿圓領大布衫的北京爺們兒。
一不留神,老G裹進了那個25年前。
G家在二環外東長安街左近,出家門不遠就能瞄著戳在建國門立交那兒的古觀象台。那晚那兒一拉溜槍聲如炒豆,老G在家呆著鬧心,跟媳婦外出看熱鬧。
當晚,京城東段無大傷亡,可老G還是親眼見了建國門橋上一輛履帶裝甲車“勇敢”往西激進,將停在建國門立交主路上的軍車撞了一溜滾兒,不幸邊上一位疑似“民工”中招。老G過去一看,喲,腦漿塗地。
G這位爺和媳婦大受刺激,唉喲唯,“人民軍隊”敢情真急眼了!嚇得老G和媳婦趕緊往家跑。
次日白天不表。入夜遙聞長安街軍車不斷,伴隨槍聲,心似貓抓。就是不信“子弟兵”能衝百姓開槍,老G的媳婦溜出與幾位鄰居再上街,看熱鬧。才出,遭遇沿街巡視抓人的綠鋼盔大兵。見苗頭不對,老G的媳婦率眾人找到個樓群深處躲將起來,屏氣潛伏。
G在家久不見媳婦歸來,開始燒心,外出尋找。才出樓群,遙見一梢黑影兒以戰鬥隊形撲來,老G一抖機靈,與街旁一位疑似看工地“民工”搭茬,也站在明處冒充民工企圖躲過一劫。
黑影們湧至,槍指二人,喝問,“什麽地幹活?”
疑似民工答:“民工,看工地。”
黑影們的槍從“民工”身上滑過,再問老G “什麽地幹活?”
G這位爺答:“民工,看工地。”
Pia,一個大嘴巴子扇到老G臉上。“胡說,什麽民工,看你戴個眼鏡,就是鬧事的大學生,”。不容分說,被抓。
G於是正式成為事後“暴徒”一員。
G的媳婦在樓群深處潛伏了一陣,料定大兵們已走,潛回家。
家中無老G
左等不見,右等不見。老G的媳婦出外尋夫。環繞街區數圈,無蹤影,忽聞有人換“大姐,找人嗎?”
是那位“民工”。老G的媳婦詫異,“怎知找人?”。“民工”答,一位大哥才被抓走,戴眼鏡,如何如何。老G的媳婦於是毛發聳立,“我夫危矣”!?女中豪傑,一般危難中顯露。老G的媳婦歸家,第一件事是把家中所有可解釋為“暴徒”不良企圖的“飛機大炮”類物品卷個包,按李玉和的密電碼處理。然後開始尋老G的下落。
G被抓,押解至友誼商店前開闊處,與其他“人犯”蹲成一條線,待湊夠人數拚車運走。候車人中除老G這位倒黴爺之外,左兩位是睡在菜市場攤位上的菜販,右一位是夜半送女友回家的羅密歐,
候車期間,押解人中被充先鋒的“人民警察”行使“法律”程序。
警問:“暴徒否?”
“人犯”答:“不是。”
頭上著一腳常規殺威踢。
再問“暴徒否?”
無回聲,上車押走。
G這位爺心細,見前麵被踢的效果,趕緊把眼鏡摘下,攥在手中。不幸的很,終埃一腳,一顆門牙中招。拚車先至日壇公園東南角朝陽分局外事派出所後院,滯留至次日下午。後被收容至三元橋南的朝陽公安分局拘留所。
拘留期間,老G這位爺開眼了,吹牛如下。
曾見一位同為疑似“暴徒”的號友,行為木納,其右掌被子彈打個窟窿,未經任何醫學處理,居然在號中“正常”生活。他自述,挨槍是因為朝著戒嚴大兵招手所致。
曾見遭暴毆的其他“暴徒”麵部和後背的紅而紫、紫而黑、黑而綠、綠而黃的大麵積瘀傷變化。其生頭一次如此近距離見暴毆效果,震撼,有生也不想再有如此體驗。
最讓老G這位爺難忘的是高峰擠地鐵式的睡覺方式。設計為十人仰臥的監號麵積,生生塞進三十七、八人。白天,腳背相抵,抱膝而坐已無空地,監號內術語稱“坐板”。入夜,腳頭相向一顛一倒順牆側臥,至最後近牆剩三人空位時,著兩位壯漢背抵牆用腳踹,踹出三變六的空間。如此三十多人才能都躺下。就是曾於北大荒“軍農”的老G也受不了此等折磨,數次夜半從擠睡中拔出,再無入列重睡縫隙,站樁到天明。
兩周後,拘留“法”限到。老G在被數次甄別後,實無被拘原因,被逐出拘留所。
出得拘留所門來,站在三環路邊,老G這位爺長歎一聲,“自由”真好啊!


後注:口述曆史應該實名實姓。不過,因為那啥,隻好那啥了。各位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