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著同胞的足跡穿越 十三、胡適,人無完人 (圖)
文章來源: 文革傳人2012-07-02 18:43:19

這篇有些滑稽。胡是五四先驅,白話創導,自由領袖,學問象征。老漢我是文革傳人。用文革學問評胡先生,嗬嗬,就請胡老前輩您多包涵吧,︿_︿。

胡先前的建樹就不提了。這裏隻侃胡對台灣民主進程的直接影響。

胡雖然一輩子無黨無派,但也算是體製裏的。為蔣作過駐美國大使(1938-1942)。後來又出任“中央研究院”院長(1957-1962)並死在任上。死後,老蔣大人送挽聯“新文化中舊道德的楷模,舊倫理中新思想的師表”。楷模加師表,整個一完人呀!可是,問題就在這兒。台灣的民主過程,就是個走出蔣的皇權專製過程,蔣大人說胡是完人,這個嗎…..文革思維是“凡是敵人擁護的我們就要反對”,反過來則是不可因人廢言。蔣高度評價的胡前輩到底與民主進程啥關係?

先看照片。



胡、蔣換禮。



胡、雷把盞。

二缺一,沒有雷震與老蔣大人二位的合照。其實雷早年也有伴蔣的機會,剛到台灣還被聘為“國策顧問”,大概被打成“反革命”關監獄裏之後照片都“被消失”了。但是到了後來,也就是上麵蔣胡會的時候,雷確是見不到蔣了。而胡前輩無論是與蔣見麵,還是與雷切磋,都招牌微笑。用“文革”的直白語言,胡老前輩對台灣民主進程的貢獻,也就是這個招牌笑。不是人身攻擊,且看具體分析。

1949年去台灣之後,胡雖常到台灣一遊,但大部時間是在美國呆著,隻有到了最後任“中研院”院長的幾年,才在台灣常住。1960年雷被判刑,台灣的自由民主聲勢陷入低潮,胡也沒再有啥舉動,所以胡對台灣民主進程的貢獻基本上是通過19491960“自由中國”的平台。

“自由中國”當然有胡的功勞。台灣的習俗,報紙雜誌的“第一把手”稱發行人,“自由中國”創刊的發行人就是胡前輩,一直到1952年底。隻是這個發行人純粹掛牌,事情是雷震在做。實際操作在外,胡倒是沒少為雜誌寫稿,但是以理論類為主,人不在當地,時評寫不出勁道來。就是理論,後輩寫手殷海光、夏道平也不比胡寫的差。胡唯一不可替代的作用,是為“自由中國”罩著,讓雜誌有了十年多的生命。這個作用,就離不開胡前輩的微笑與微笑後麵的內涵。

微笑誰都有,但是胡不是平常人。極權專製的主兒,都好個裝飾,把所有人的嘴都封了,留個名人的笑臉,貼出去極權專製就成了美好家園。於是太祖爺有郭沫若裝飾,蔣大人當然知道胡前輩覆蓋五四、白話、自由、學問的名聲,能借胡前輩微笑一用,絕佳裝飾。胡與郭能否相提並論?雷震被判刑,坐牢,獄中過65歲生日,胡送自己最喜愛的宋朝詩人楊萬裏的一首詩給雷:

萬山不許一溪奔,攔得溪聲日夜喧。

得到前頭山腳盡,堂堂溪水出前村。

明知所有帶進監獄的文字都會被檢查,胡前輩還是把這首他曾評為“象征權威與自由的鬥爭”詩句送給了雷。郭沫若嗎,1976年春天鄧被打倒寫個批鄧詩,1976年秋天“四人幫”被抓寫個批四人幫的詩,居然還是同一個格律的。所以胡前輩不是郭沫若,人格沒全失。好有一比,郭是太祖收進來在手裏隨意把玩的花瓶,胡是蔣大人心儀的花瓶。

蔣對胡心儀,胡對蔣啥態度?胡前輩雖熱愛“溪”,但對“山”還是有所期待。在推民主倡自由的同時胡還是經常的衝蔣大人微笑一把。1954年,形同流亡在美國的原台灣省主席吳國禎發文,爆出台灣特務橫行而社會毫無自由可言的實情。“愛國”的胡前輩看不過,出手打吳,攻其一點不及其餘,抓住吳文的枝端末節說事兒,說吳“無政治觀,無道德觀,無常識”。1957年,殷海光在“自由中國”發評論,檢討黨國不切實際的“反攻大陸”國策,把一個影響社會發展的罩門掀開來批判。胡前輩卻不認同,對殷的評論有如下反駁“反攻大陸是一個招牌,也是一個最重要的希望和象征。不但是台灣一千萬人的希望的象征,而且是海外幾千萬僑胞的希望的象征,還可以說是大陸上幾萬萬同胞的希望的象征,這樣一個無數人希望的象征的一個招牌,我們不可以去碰的”。不可以“碰”,類似言論不像是一個自由主義知識分子的獨立思維。把政治神聖化,很是中宣部的套路,也很義和團。

即挺蔣大人的黨國又挺民主自由,胡前輩可以非常糾結,這個,當屬他自己日記裏所述在雷震被抓後他首次見蔣的互動情形最說明問題。下麵是日記:

總統忽然講一件舊事。他說:去年XX回來,我對他談起:[胡先生同我向來是感情很好的。但是這一兩年來,胡先生好像隻相信雷儆寰,不相信我們政府。XX對你說過沒有?]

我說,XX從來沒有對我說過這句話。現在總統說了,這話太重了,我當不起。我是常常勸告雷儆寰的。我對他說過:那年(民國三十八年四月)總統要我去美國。船還沒進口,美國新聞記者多人已坐小汽輪到大船上來。他們手裏拿著早報,頭條大字新聞是[中國和談破裂了,紅軍渡過江了!]這些訪員要我發表意見,我說了一些話,其中有一句話:[我願意用我道義力量來支持蔣介石先生的政府。]  我在十一年前說的這句話,我至今沒有改變。當時我也說過:我的道義的支持也許不值什麽,但我說的話是誠心的。因為我們若不支持這個政府,還有什麽政府可以支持?如果這個政府垮了,我們到哪兒去?———這番話,我屢次對雷儆寰說過。今天總統說的話太重,我受不了,我要向總統重述我在民國三十八年四月二十一日,很鄭重的說過的那句話。

保持微笑容易,既支持蔣大人的政府又救雷震出監獄就是另一回事兒了。胡前輩“鄭重的”用道義力量支持蔣大人的黨國,黨國就是要把雷震關起來,胡能做的,也就是暫時不微笑。對此,有人很不以為然。雷被判刑後,台灣著名詩人周棄子曾賦詩議論胡前輩:

曾聞北海知劉備,不死中書惜褚淵。銅像當時姑謾語,鐵窗今日是凋年。途窮未必官能棄,棋敗何曾卒向前。我論人材無美刺,直將本事入詩篇

其中的“銅像”一說,是指胡在雷被抓之前曾說過雷為台灣民主自由奮鬥社會該給他立一座銅像。“官能棄”應該是譏諷胡在雷被判刑後依然戀眷“中研院長”那個官位。“卒向前”則是借用胡早年的詩“偶有幾莖白發,心情微近中年, 做了過河卒子,隻能拚命向前”。兩邊都微笑,高興時皆大歡喜,如果搞砸了,也可以裏外不是人。

周詩流傳於世不久,胡猝死。

因為雷被判入獄,因為胡沒有辭官抗爭,因為胡死前雷在獄中一年多胡未去探監,因為死後蔣對胡的高度評價,民主後生們對胡前輩多有抱怨,其中最主要的是胡的民主理論自己不曾實踐。簡單說就是胡不是英雄。

不錯,雖有“五四、白話、自由、學問”這些招牌包裝,胡仍有他的局限。生為清朝人,胡有“傳統”壓身,在他多篇事涉政治的文章中,“做帝王師”的意圖明顯。 宣導民主的同時卻認同“正統”,對“蔣家”與“國家”不能區分或不願區分。民主理論高來高去,對民主“夢想”與現實的聯結不曾認真探討。但是,胡前輩還是為台灣的民主作了一件實實在在的大事。胡用微笑罩住蔣大人十年,蔣於是讓“自由中國”這個平台存活了十年。在這個平台上,雷震先生勇敢的碰撞,殷海光先生深刻的思想,為台灣的民主進行了最後的啟蒙。一個微笑換得“自由中國”十年生命,換得難能可貴的言路自由,誰又能說胡不是英雄?

革命,總能“英雄”輩出;民主,在許多情況下是一種妥協的過程。

胡前輩笑的睿智。

 

下篇預報:殷海光,啥是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