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站在青青的牧場 看到神鷹披著那霞光 像一片祥雲飛過藍天 為藏家兒女帶來吉祥 。。。 安紅站在一架黑色的鋼琴旁,手裏捧著樂譜,麵對著關老師唱著。關老師一邊彈奏鋼琴,一邊側耳傾聽著安紅的歌聲。 今天一下班,安紅就坐車來到了關老師家,由關老師輔導《天路》。關老師一句一句地給她糾正了一遍,又開始一段一段地練習。 這一段唱得不錯,可以過關了,關老師停下鋼琴說。你的嗓子非常好,搞藝術的,天分非常重要,好嗓子不是勤奮練出來的。你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說是金嗓子都不為過,要是好好訓練一下,不比國內的流行歌手差。 謝謝關老師,安紅說。可我沒覺得自己嗓子怎麽好啊。 你這嗓子是多少人羨慕的好嗓子,音質純淨,音色優美,聲音穿透力很強,關老師說。我要是你爸媽,早就送你去音樂學院了,真是埋沒了一副好嗓子。哎,本來能走專業的路,弄成業餘的了。瞧瞧,多可惜。 沒那好命啊,安紅說。 你好好跟著我練,沒準兒有一天還會出人頭地,關老師說。但是一個好歌手,必須得天分加勤奮,需要大量的時間練習才能把一首歌唱得完美。 不行啊,關老師,真對不起,我這有家有孩子的,能周末到合唱團來唱唱歌,就已經很奢侈了,安紅說。您說的那些,做一個專業的好歌手,我連想都不敢想,也不敢做那夢了。 好吧好吧,知道你也不容易,沒那麽多時間能投入,那咱們能唱什麽樣唱什麽樣,能唱什麽水平就唱什麽水平,關老師說。咱們接著說《天路》這首歌。這首歌,韓紅用得是真假音的混合,模仿起來很難,混不好真假聲會打架,這裏麵,怎樣調節聲帶,怎樣用氣息,都有講究。 關老師,我沒有這個訓練,真假音都不知道怎麽混,安紅說。 我覺得呢,你也不用刻意去模仿,就用自己的嗓子去放開唱,關老師說。但是你要注意,這是一首藏族歌曲,唱功要好,音質要好,要有情感投入,還要能唱出藏族歌曲的味道來。 可是怎麽能唱出藏族歌曲的味道來呢?安紅問道。過去沒有接觸過藏族歌曲,不知道藏族歌曲是什麽味道啊。 藏族歌曲的味道是空靈和悠遠,關老師說。唱這首歌的時候,閉上眼,你要想到布達拉宮和喜馬拉雅山,高原的藍天,朝聖的人們,那種虔誠。唱別的歌,我都會強調藝術的表達,但是這首歌,不能過於注重藝術表達,那樣就會失去了藏歌的韻味。唱歌,不僅是唱,內功很重要。你需要用你的心去體會,要讓歌聲帶著一種朝聖一樣的虔誠。 關老師,我還是沒搞懂,到底具體怎麽唱才能帶著朝聖一樣的虔誠? 哎,算了算了,你就盡量發揮吧,關老師說。哎呀,帶你們這些業餘的,就是費勁兒。那什麽,咱們再練習一下最後一段,我也不要求那麽多了,別走調就行了。 關老師把手放在鋼琴鍵盤上,安紅隨著關老師的彈奏,唱了起來: 那是一條神奇的天路哎 帶我們走進人間天堂 青稞酒酥油茶會更加香甜 幸福的歌聲傳遍四方 幸福的歌聲傳遍四方。。。 *** 從關老師家出來,坐車回到家,已經是晚上快九點了。 一進家門,露露就從客廳裏跑出來,手裏揮舞著一張考卷說: 媽咪媽咪,我今天數學考試全做對了,一百分。 露露真棒!安紅蹲下身,抱起露露來,親了一下說。媽咪太為你高興了。 剛才爹地帶我把作業做完了,露露說。媽咪,你能帶我睡覺嗎? 行,等媽咪吃口飯,就帶你去洗澡睡覺,她把露露放下來說。 行了,露露交給你了,建明從客廳裏走出來說。等露露睡了,我還有件事兒跟你商量。 露露,你先去房間裏玩會兒去,媽咪一會兒上樓去找你,好嗎?她彎下腰問露露說。 好,你快點兒啊。露露說完,鬆開手向著樓上跑去。 記著把房門關上,她對著露露的背影說。 好,露露答應著上樓去了。 聽見樓上露露的房門關上了,她把臉轉向建明,問道: 有什麽事兒,你就先說吧。 老張來微信了,建明說。國內的麵試定下來了,下個周一。我已經定好機票了,回去一周,周六早上的飛機,周日下午到北京,晚上跟老張吃飯聊一聊,周一早上去麵試。 單位同意了嗎? 應該沒問題,最近單位不忙,建明說。已經跟頭兒發Email了,頭兒還沒回複。媽想跟我回去,我帶她回去一趟,跟我一起回來。 那離婚的事情,能不能早點兒辦啊?她問建明道。 等我回來再商量吧,建明說。 你是不是想拖啊? 你要是同意孩子歸我,隨時都可以辦,建明說。 不行,她說。財產和房子可以平分,露露必須得歸我,我不能讓你把露露帶回國。 可我也不願意失去露露啊,建明說。 你覺得法院會把露露判給你嗎?不可能的事兒,她說。 那我們就走著看啊,建明說。你也別那麽肯定法院會把露露判給你,第一,你說的你們那裏可能要裁人,要是把你給裁了,你拿什麽養露露?法院得考慮吧? 我們那裏是要裁人,但是不一定就裁到我,她反駁說。即使被裁了,我還可以去找新工作。 第二,你對孩子不盡心,建明說。就說上個星期吧,你跟我吵架,然後離家出走一個星期,中間根本就沒回來看過露露,沒有關心過露露,這是對孩子極端不負責任吧? 上次我住萍姐家,是因為你打我,家暴,我隻能離家出走,她說。而且,中間我去學校看過露露,隻是你不知道。 第三,你把露露弄丟過,建明說。露露小時候,你有次帶露露去商場,光顧了看手機,結果露露自己沿著扶梯下樓去了。你以為露露去一樓了,追到一樓去找,沒想到露露順著扶梯又上二樓了。結果你在一樓找,露露在二樓跑,差點兒把露露給丟了,你說你是個盡心的媽媽嗎? 露露在商場走失那一次,的確是我一時疏忽大意,她說。但是露露很快就找回來了,也沒真丟。 我跟你說啊,你別以為這些都算不了什麽,建明說。律師是幹什麽吃的? 就是靠打官司賺錢的。律師到法庭上一講,這些事就嚴重了。律師用這些事例坐實你是個不負責任的媽媽,法官還真不一定把孩子判給你。 你以為法官會聽你的?人經曆了多少離婚案子,見得多了,她說。這要是打上法庭,你肯定得輸。 你又不是法官,你怎麽知道?建明說。我跟你說,法官判孩子跟誰,是要看怎麽對孩子更好。這些年來,你連車都不會開,說明生活能力有問題。露露去哪裏都是我開車接送,我無論接送露露,還是帶露露出去玩,從來沒出過差錯。上次吵架,你一生氣離家出走一個星期,都是我看著露露帶著露露。我無論在這裏,還是回國,都工作很好,掙錢很多,不會丟掉工作。而且你去問問認識咱們的街坊鄰居和朋友,誰不說我是盡責盡心的父親?如果我是法官,我會把孩子判給一個負責任,收入有保障的爸爸,而不是判給一個不負責任,對孩子不盡心,而且可能會丟掉工作的媽媽。所以啊,別以為法官肯定就會把露露判給你。真打起官司來,誰輸誰贏,結果還不一定呢。 你就是無理狡三分,她說。法官才不會被你迷惑呢。 那我們就走著瞧啊,建明說。 好啊,那趕緊離啊,她說。 你為什麽這麽著急啊?建明問道。 你為什麽想拖著啊?她反問道。 我要上班和準備麵試,現在沒時間辦理這事兒,建明說。等我回國回來再商量。你這星期該考車了吧,趕緊把車考過去。瞧瞧你笨的,在國外這麽多年,連車都不會開。我跟你說啊,我回國去,沒準兒一個星期還回不來呢,你要是不能開車,就沒人送露露了。 你不是為了省錢,咱們才買了一輛車的嗎?她反問道。 那你也應該早些把車考過去啊,建明說。你就是懶,笨,什麽都做不好,還不虛心。你看著吧,單位要裁人,肯定先把你給裁了,連張CD都不會刻,還做計算機呢,你不覺得自己笨嗎? 我就讓你幫著刻張CD,你至於總提起來嗎?她說。 練個車都能把別人車給撞了,我就沒見過這麽笨的,建明說。露露不聰明,都是你的遺傳。還有以前你看露露時,能把露露的後腦勺給磕出血來,還弄丟過露露,你說你怎麽當得媽啊? 你 --- 我告訴你,你要是真為露露著想,就讓露露跟著我,建明說。我照顧露露會更用心,會把露露培養得很有出息。露露要是跟著你,就毀了。你既不是一個好媽媽,也不是一個好妻子。 建明說完,沒等她張口,就甩開她上樓去了。她站在走廊裏,看著建明的背影,咬住嘴唇,氣得想哭,但是卻找不出話來反駁建明。她知道她不能哭,建明最想看到的,就是她哭和她屈服。她不能讓建明得意。 她走進廚房,覺得進門時的心情都被破壞了,心裏憋了一肚子氣,卻無處發泄。 *** 晚上在單位加了一會兒班,改正了產品裏的一個bug ,把源程序放到github 裏,給同事發了一個第二天Code Review 的邀請之後,娟子穿上外衣,離開辦公室,走出了單位大樓。 她在停車場開上車,去了附近的一家必勝客,吃了一塊比薩餅做晚餐。從必勝客出來,看見旁邊有家時裝店,娟子看了下表,覺得回家時間還早,想逛逛街再回去,就走進了店裏。 店裏麵很大,有各款衣服和鞋帽。轉了一圈之後,娟子在一雙擺放在展示台上的過膝長靴前停住了腳步。這是一款黑色過膝麂皮套腳彈力長靴,舒適又美觀的中坡跟,帥氣又顯瘦的緊靴筒,後麵有個俏皮的黑色線結。她一直想買一雙冬季性感迷人的過膝長靴,這雙靴子簡直太漂亮了。她看了看靴子的號碼,比她的腳略大一些,但是樣子實在是好看。 她拿過靴子來,摸了摸,有些愛不釋手的感覺。靴麵是麂皮的,皮麵溫柔又優雅,跟緊身褲和絲襪都很搭,既可以穿出酷帥風,也可以穿出學院風,還可以穿出休閑風。黑色也是她喜歡的顏色,因為黑色是百搭基本色,她有一些可以搭配的毛衣,緊身褲和裙子。 娟子翻了一下標簽,看見上麵寫著$299,價格有點兒貴。娟子拿過靴子,走到旁邊的一個凳子前,彎腰脫下自己的靴子,想試穿一下。今天天氣不冷,她上班時穿了一條灰色裙子,裏麵套了兩條保暖的連褲襪。 她身子前傾,左腿略彎地站著,右腿成四十五度角踩在試鞋的凳子上,套好了靴子。長靴的上沿恰好超過膝蓋10厘米,完美高度。她把裙子往上撩了一下,讓長靴上麵露出一截腿。左右晃動了一下腿,感覺靴子很合腿,不鬆也不太緊。 她把靴子後麵的黑色絲帶緊了一下,抬頭找鏡子,一扭頭發現一個看著三十多歲的男人站在側麵不遠的地方,眼睛在看著她。 雖然隻一眼,她已經認出來,這個男人是曾經在一夜情網站上約會過的一個人,長得很帥氣,像是韓劇裏的長腿帥哥李敏鎬,有著一副天真無邪的臉,完美的身材,大長腿,磁性的聲音和迷人的笑容。雖然是一夜情,但是過後又約了三四次,每次都很愉快和盡興。當初娟子很動心,覺得男人帥氣,會做,體貼又溫柔,想保持交往。但是男人說有家,娟子就隻好放棄了。 娟子低頭把裙子往下拽了拽,把腿從試鞋的凳子上收了回來,重新抬起頭,看見男人笑了笑,問她說: 是娟子吧?這麽巧,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你。 是啊,剛在隔壁吃了塊比薩餅,逛逛街,就走到這裏來了,娟子說。你怎麽也在這裏? 噢,手套昨天掉了一隻,不知掉到哪裏了,從這裏過,想進來買雙手套。 找到手套了嗎? 還沒有,男人的眼睛掃視了一下店裏說。店裏這麽大,還沒看見哪裏賣手套。 我看見了,就在那邊的架子上,娟子指著店裏的一處角落說。我帶你過去找吧。 好啊,店太大,我都轉暈了,男人說。你先試你的靴子,等你試完靴子再去。 那好,馬上就完,娟子說。 娟子看見鏡子在鞋櫃的側麵,於是走到鏡子前,手提著裙子,學著模特的樣子邁著一字步來回走了幾步,轉個身,看看穿靴子的效果。娟子腿有點兒內彎。穿上這款過膝長靴後,人明顯地顯得高了瘦了,腿更長了,看起來很酷,不過分性感也不過分保守,而且看不出腿的內彎。 這雙靴子真漂亮。 鏡子裏,男人站在娟子後麵,眼睛看著靴子,雙手伸出大拇指說。 真的嗎?好像有些太長了一些哎,娟子對著鏡子裏的男人說。 不長不短,正合適。男人後退了兩步,歪著頭打量著娟子的背影說。那邊還有白色的靴子,同樣款式,你不想試試? 白色的,我怕hold不住啊,娟子說。 試試啊,男人鼓動娟子說。 娟子脫下黑色長靴,拿起櫃台上擺放著的白色長靴,穿上,在鏡子前走了走。 怎麽樣?男人問娟子說。 不行不行,還是hold 不住,娟子看著鏡子說。咱不是模特,穿不出範兒來,而且白色太愛髒,這雨雪天走一次就髒了,還得老刷。再說,這穿在街上走也太顯眼了。 也是,男人說。還是黑色的好。 娟子把白靴子脫了,換上自己的靴子,對男人說: 走吧,給你挑手套去。 你不買那雙黑的了?男人看著黑色靴子問她說。你穿上特別好看。 現在太貴了,覺得不太值,娟子說。我等Boxing Day再來買。 也是,這家店裏的東西質量好,價格也高,男人說。 娟子在前麵走,引著男人來到放手套的架子前。 這上麵都是男式手套,娟子說。你喜歡什麽樣子的? 黑的,皮的,男人說。 娟子的目光在架子上掃了一眼,看見有幾雙黑皮手套。她摘下一雙手套來遞給男人說: 這雙怎麽樣? 男人接過手套來,戴在手上試了試,說: 樣式不錯,有點兒大。 男人把手套放回架子上。娟子的目光在架子上掃來掃去,從架子上摘下另外一雙黑皮手套,遞給男人說: 那這雙應該適合你,也挺好看的。 男人接過手套戴在手上,把五個手指伸開又握成拳頭,來回張開又握了幾下說: 不錯,很合適,樣式也好,那就這雙了。 這雙褐色的也不錯,要不要試試?娟子從架子上摘下一雙褐色手套說。 不用了,謝謝,男人說。我很喜歡這雙黑的,就是它了。我去交錢去。 收款台在那邊,娟子向著店門口的方向指了指說。 看見了,男人向收銀台方向望了一眼說。謝謝你幫我挑了一副很好看的手套。 不客氣,娟子笑了笑說。謝謝你剛才幫我看靴子。 真的不買那雙黑靴子了嗎?男人問娟子說。你穿上很好看,而且,看你特別喜歡的樣子。 No no,娟子搖頭說。雖然很好,但是現在太貴了,不劃算,等打折的時候再來買。 你很有自製力啊,男人說。我見過的女生都是寧肯花信用卡借錢,也要買下自己喜歡的東西。 我從來不要自己買不起的,娟子說。 男人點了點頭,像是很讚同她的話。 真沒想到在這裏會碰到你,真巧,男人說。 我也沒想到。娟子說。好幾年了。 真是,男人說。你還單著呢嗎? 嗯,娟子點頭說。你呢? 還那樣,男人說。你換電話號碼了吧?後來有次給你打電話,打不通。 是換了,那個號碼早就不用了,娟子說。 給我留個新號碼吧,男人說。回頭我約你。 不用了, 娟子搖頭說。 怎麽了,你不還單著呢嗎?男人問道。 已經有個喜歡的人了,娟子說。 噢,太可惜了,男人說。你什麽時候煩了,想找個人解悶兒什麽的,找我啊,我還是老號碼,沒變。 行,娟子說。 那回頭見了,男人說。我去交錢。 嗯,再見,娟子揮揮手說。 男人轉身向著收銀台走去。娟子繼續在店裏轉悠,看了幾件衣服,都太貴或者不是很喜歡的。她轉身向著店門口走去,走到門口時,看了收銀台一眼,沒有看見男人。 大概已經交完錢走了吧,娟子想。這麽帥氣的人居然還上一夜情網站,真是不可思議,應該有大把的妹子追啊。不過,也許是因為有家,怕惹事,一夜情是最簡單的了吧。難道他還真給自己原來的手機打過電話嗎?幸虧換了手機號,也沒告訴他新的手機,不然,遇到這樣帥的來約,簡直無法抗拒啊。 *** 給露露講完了故事,看著露露滿意地睡著了,安紅離開了露露房間,回到了臥室。 車庫的門噶喇喇地響了一陣,她走到窗戶前,掀開窗簾向外看去,看見建明的車從車道上倒了出去,掉了個頭,開走了。 想起建明說的以後晚上要去小三住處去睡,她想一定是建明去找小三了。 她知道建明晚上住到小三那裏,是故意要刺激她。以前多少次家庭裏的冷戰,建明都是這樣,最會往傷口上撒鹽,戳她的痛點,什麽傷心做什麽,讓她難受和痛苦,最後逼迫她屈服和就範。 想想當初跟建明戀愛的時候,建明也曾經對自己濃情蜜意,信誓旦旦,如今卻變得這樣絕情絕義,真是想不到。 外麵在下著小雪,地上鋪了一層光潔的雪,建明的車軲轆在雪地上碾出了兩道清晰的車轍。她看著雪上的車轍,楞了一會兒,心裏感到一種酸楚。 這裏曾經是一個溫暖的家,現在卻變得冷冰冰。如果不是因為露露,她寧肯在單位加班,也不願意回來看建明和婆婆的臉色。 單位要裁人,最近鬧得人心惶惶,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到自己。要真是丟了工作,打起離婚官司來,怕是會像建明說的,還真有些麻煩呢。 這個周日晚上就要跟中央電影交響樂團在劇場裏演出了,也不知道自己到時能不能唱好。領唱容易出風頭,可是壓力也大啊,不能像群眾演員一樣偷懶。 她感覺乳房裏麵有個地方有些疼。她掀開衣服,用手仔細地捏著左手的乳房,查看裏麵有沒有疙瘩一類的硬物,怕自己得了乳腺癌。她捏著乳房,用指尖觸摸著,探索著裏麵有沒有硬的腫塊,覺得乳尖不自覺地漲立了起來,心裏有一種怪怪的癢癢。 她想起建明總指責她是性冷淡。難道真的是嗎?也許吧,不然為什麽結婚這麽多年,都沒有感受過傳說中的高潮呢?好像最喜歡的隻是抱抱和親親,對性,有時喜歡,有時不喜歡。她想起有次跟建明做,建明要她張開口,把帶著一股腥味的液體釋放到了她嘴裏。為了讓建明心情好,雖然不情願,她也按照建明說得做了,可是建明還說不要吐出來,要她咽下去,說是高蛋白。那次被熏得幾乎要嘔吐,她跑到洗手間對著馬桶吐了一回,在洗手池漱了幾次口仍然覺得嘴裏有異味。自那之後想起來就覺得惡心,不想做了。建明說她不肯,就是不愛,然後去外麵找了別的女人,還要把家庭破裂的責任歸到她頭上,說是因為冷淡的原因。她想起來覺得真是既屈辱,又委屈。 她想起了子哲,想起了跟子哲在星巴克停車場上雪地裏的那個美麗的擁抱。她把那個擁抱從頭到尾仔細回想了一遍:落在頭上和身上的雪,空氣中清新的味道,子哲身上的氣息,柔軟的頭發,加速的心跳,暈眩的快感。雖然隻是想想,卻依然能夠感覺到快感和心動。 可能真是有點兒冷淡呢,她想。抱一下,聊聊天,覺得就很滿足了,覺得就是自己想要的了。 *** 晚上吃了一塊比薩餅,娟子正在讀微信朋友圈裏的一篇雞湯時,候鳥給她發了幾張照片來,是星期六早上在國會山上和周圍照的。 果然像是候鳥說的,在國會上的城堡一樣的磚牆邊的照片很好看:灰色的凸凹不平的磚牆很有質感,暗紅色窗戶框很古典,玻璃像是鏡子一樣反射著對麵建築的影子,腳下是鋪著白色的雪的草地,站在窗邊的她宛如身在一幅美麗的油畫之中。 謝謝,照片很好看,娟子給候鳥回微信說。明天你該穀歌麵試了吧,別耽誤時間了,趕緊多準備麵試吧。 前天晚上跟一個在穀歌工作的師兄聊了聊,問了問他怎麽通過穀歌麵試的,候鳥回微信說。他挺熱心的,跟我聊了一個多小時,還幫我預習了一下麵試。這兩天,我一直按照他的指點,在準備麵試。 那就好,娟子說。別忘了麵試時穿上西服,係上領帶,再把臉上的痘痘遮遮,給人留下個精明強幹的帥小夥印象。另外晚上早些睡覺,別用功了。睡個好覺,麵試時保持最佳精神狀態,反應也會快一些。 知道了,候鳥說。我已經做了許多準備,這次一定要把穀歌麵試拿下來。 祝你好運,麵試完了告訴我一下結果,娟子說。 謝謝,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好運了,候鳥說。你星期六什麽時候來滑鐵盧啊? 我還沒想好呢,娟子說。有可能禮拜五下班開車過去,也可能星期六早上過去,到時看情況吧。 好的,來之前告訴我一聲,候鳥說。你以前來過滑鐵盧嗎? 沒有。 那我做個計劃,帶你去看滑鐵盧的風景。 不用了,你那麽忙,還是忙你的LeetCode吧,娟子說。到那邊,我們吃個飯,隨便逛逛就可以了。 很期待啊,候鳥說。 我也是,娟子說。趕緊好好準備你明天的麵試吧,早點兒睡覺。 好的,那我們周末見了,候鳥說。 周末見,祝你麵試順利!娟子說。 *** 星期三中午,安紅站在單位樓門裏麵,隔著玻璃窗看著外麵,等著教練帶她去考車。雪紛紛揚揚地地下著,不斷有人進出樓門,但是一直不見教練的身影。她焦急地看看牆上掛著的表,已經十一點四十了,考車在一點鍾,教練說接上她去考場最後轉一圈,然後去考車,但是教練怎麽還沒來呢? 手機響了,她從手包裏忙不迭地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是教練來的。她趕緊接了起來。 真對不起,我的車在路上被人撞了,教練說。 啊? 今天路上有雪,前麵有車出事兒了,後麵的車都趕緊刹車,教練說。我把車刹住了,但是跟在我後麵的車沒刹住,撞到我的保險杠上,把保險杠撞歪了,快掉下來了。我在等著警察,沒法兒帶你去路考了。 那我怎麽辦啊? 真對不起,教練說。給考場打電話取消考試,換個時間吧。 那不行啊,她說。我必須得考過,我老公下個星期出差,要是考不過,下個星期送孩子什麽的,都沒人開車了。 非常抱歉,教練說。即使我能帶你去,考官也不會同意用這輛車去考,因為不安全。要不你找個朋友帶你去考,用朋友的車?我覺得你應該能過,就是需要有輛車去考。 那好吧,她說。我自己想辦法吧。 真對不起,教練說。 沒關係,也不是你的錯兒,她說。 祝你好運!教練說。 她掛上教練的電話,馬上撥了建明的號碼。 你到考場了嗎?建明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 沒有,教練剛打過電話來,說他往這邊開的時候,車被人追尾了,她說。 啊?這個教練怎麽這麽會掉鏈子啊? 你能不能趕緊過來一下帶我去考場,她慌張地問道。 你看你這人,什麽事兒也幹不成,一有事兒就慌了爪兒了,建明埋怨道。我正在跟別的team 一起做測試,在會上,脫不開身。你去找娟子,娟子不是跟你一個單位嗎?讓娟子帶你去考,用娟子的車。 可是,娟子的車我沒開過啊,她說。開娟子的車我怕不會開。咱家的車我練過很多次,你能不能請個假,把咱家的車開過來? 你早點兒說啊,現在我在會上,一時半會兒的離不開,建明說。娟子的車有什麽不會開的?車都一樣,你往考場開,路上就熟悉了。我得接著工作去了,他們還等著我呢。 嗯。。好吧。 她失望地掛上了手機。如果找娟子,娟子一定會幫忙的,但是她有些擔心。外麵在下雪,開一輛陌生的車上路,考試時還會緊張,萬一把車撞了,會給娟子惹很大麻煩。 她看了一眼窗外,又看了一眼手機,突然想起子哲說過原來做過駕校教練,曾經帶過很多人去考車,而且車副駕駛座上按有閘,遇見緊急情況還能幫著踩閘。子哲說過要是需要可以隨時找他。但是這樣的雪天,事先又沒打招呼,直接找子哲怕有些不太合適吧。況且,已經下過決心,等離完婚後,再跟子哲交往。 但是要是車考不過去,下周建明一走,自己就全抓瞎了。這冰天雪地的,沒車簡直沒法兒出門。露露滑冰,畫畫,彈鋼琴,都需要車接送啊。 看樣子沒辦法,隻好找子哲了。 她點開微信,找到子哲的頭像,按下了語音通訊鍵。微信嘟嘟地響著,但是沒人接。她按了三次,子哲那邊都沒有接。 完了,她想。子哲一定有事兒,不能接微信,又沒有子哲的電話號碼,看樣子隻好把考車給取消了。 她拿著手機往樓裏走,想回到辦公室給考場打電話取消考試。還沒走到電梯口,就聽見手機響了起來。她低頭一看,是子哲在通過微信想跟她通話。她劃開手機,接了起來。 是你找我嗎?子哲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看見你給我撥打了三次,有什麽緊急事兒嗎? 是我在找你,她說。真不好意思,想問一下,你中午有時間嗎?我下午一點考車,教練突然打電話過來說,他的車出事兒了,來不了了。如果你方便的話,能帶我去趟考場嗎?如果不方便就算了,我重新預約考試好了。 可以,我中午沒事兒,現在就去接你,子哲說。你在哪裏?是在單位嗎?我馬上過去。 太好了,我在單位樓門口,正著急抓瞎不知道怎麽辦呢,她說。你還記得我們單位的地址吧? 記得,上次接過你,子哲說。我這就出發,半個小時之內到。 太好了,路上注意安全,錯過了也沒關係,不行我就下次再考,她說。 *** 子哲的黑色SUV在雪中駛入單位樓前的車道。安紅認出是子哲的車,趕緊推開樓門跑出去。 車在安紅麵前停下。子哲拉開駕駛座的車門,跑過來說: 你坐駕駛座,開車,我在旁邊給你指路。 你的車比我家的車大,你覺得我行嗎?她看著子哲的車,有些猶豫地問。 你行,肯定行,子哲說。別擔心,有緊急情況我幫你踩刹車,不會出問題的。趕緊上車吧,沒時間練習了,隻能靠一路上開過去熟悉車。 她跑到駕駛座邊,拉開門坐了進去。子哲在旁邊係好了安全帶,指點著她把車打著火,調了了一下後視鏡和左右的小鏡子,把車開出了單位,拐上了主路。 *** 雖然是沒有開過的車,路上還有雪,但是在子哲的幫助下,安紅一路上很順利地開到了考場附近。子哲帶著她在考場旁邊的街道上練了兩次平行趴車和三點拐彎,看見時間不多了,就指引著她開進了考場。 你趕緊去裏麵辦手續,我把車給你趴好,就進去找你,子哲說。 好,那我先進去,她說。 她跳下車來,抓著手包往考場裏跑,氣喘籲籲地進了考場辦公室。她找到辦手續的地方,看了一眼牆上的表,還有十分鍾就到考試的時間了。 好在前麵沒人排隊,接待她的一個小姑娘人又很麻利,手續很快就辦好了。小姑娘叫她回車裏去等,考官馬上就來。 她向門外走去,在門口遇到了迎麵而來的子哲。 車趴好了,子哲說。手續辦好了嗎? 辦好了,她說。 她跟著子哲走到車邊,看見他已經把車停在一個給考試的人預備的停車位,車頭衝外,趴得很標準。 你一路上開得很好,一定會考過的,子哲拉開車門說。鑰匙在車上,考試時別緊張,祝你好運! 謝謝你,我今天真的需要好運氣呢,她坐上駕駛座說。你不知道,我特別擔心,本來覺得自己練得不錯,可是教練沒來,換了不同的車,一下心裏又沒底兒了。 子哲看了看她,伸手從褲兜裏掏出錢包,從夾層裏掏出一枚扁平的東西,遞給她說: 這個你放在身上。 什麽啊?她好奇地將接過來問。 護身符,據說能給人帶來好運,子哲說。 她看著手掌上的東西。這是一個扁平的紫色水晶麒麟,中間有個穿線的圓孔,背麵刻著一個“運”字。 護身符?你怎麽還有這個啊?她問道。 我小的時候一直身體不好,經常這病那病的,子哲說。小學二年級的時候,我跟幾個同學,偷了學校旁邊一個建築工地民工運東西的三輪車,騎著在胡同裏亂轉,大呼小叫的。我坐在三輪車最前麵,屁股坐在板車上,兩條腿懸在三輪車前麵。騎車的同學一不小心,把三輪車側著撞在了胡同口的一顆大槐樹上。我的左腿,成了三輪車與槐樹之間的緩衝,膝蓋被撞碎了,左小腿粉碎性骨折,當時疼得失去了知覺。 我的天,你還出過這事兒啊?她問道。 學校給家裏打了電話,我爸媽嚇壞了,怕我變成瘸子,子哲說。我在醫院治療,我媽去寺廟求了佛,在僧人那裏買了這個麒麟護身符回來。僧人說,這個麒麟開了光,戴上它,佛祖會一生保佑我,給我力量,逢凶化吉。 後來呢? 後來,家裏帶我去了同仁醫院,找了最好的外科醫生動手術,把我的腿給治好了,也沒瘸,沒留下後遺症,子哲說。我媽覺得是護身符帶來的運氣,就讓我每天帶著它,上學的時候,把護身符放在書包裏。從小學到中學,到上大學,到出國,這個護身符一跟著我。出國時,我媽去機場送我,還特意叮囑我,時刻要帶著護身符,千萬別弄丟了。所以我就把護身符放在錢包裏,無論走到哪裏都隨身帶著。 管用嗎?她掂了一下護身符問道。 心理安慰吧,反正帶上沒壞處。希望它能給你帶好運。 但是,這是你媽給你的,保護你的,她伸手把護身符遞還給子哲說。萬一,你出了什麽事兒,那我不成千古罪人了? 子哲伸手握住她的手,把水晶麒麟放在她的手心裏。 你先拿著,以後再還給我。 那,謝謝了。她笑了一笑,把麒麟放進手包裏說。 記住,要保持冷靜,周圍的路你已經練過很多次了,就像平時練車一樣開,一定能考過的! 謝謝! 子哲伸手做了一個加油的手勢,從外麵給她把車門關上。 *** 把駕照給我看一下。考官拿著一個夾子坐到副駕駛座上,一臉嚴肅地對安紅說。 安紅把座位旁邊放著的手包拿過來,從裏麵找出駕照,有些緊張地遞給考官。考官接過駕照來,對著照片看了看安紅,又看了看上麵的地址,問安紅道: 你住在坎墩西街? 是啊。 離Leo家不遠吧? 是啊!你怎麽知道?安紅驚異地問道。 我也住那趟街上,考官把駕照還給安紅說。你住西頭,我住東頭。我們家孩子叫Lucy,已經上大學了。 噢,原來你是Lucy 的媽媽啊,安紅驚叫起來。聽說Lucy考上醫學院了,太有出息了。 是啊,今年剛考上,考官高興地說。你怎麽知道的? 我聽Michael媽媽講的,安紅說。 那個開Daycare 的Jen? 是啊,我家露露小時,在她那裏上過Daycare,安紅說。Jen說你們家Lucy可聰明可努力了,性格又好,人又漂亮,我們都很羨慕啊。 是啊,我們很幸運有這麽好的一個孩子,考官說。這次考醫學院,我們都以為她考不上,因為競爭太激烈了。沒想到還真考上了,我想她是沾了法語好的光了。我這裏有一張表格,我先把表填一下,一會兒咱們路上好好聊。 考官拿著一杆筆,低頭在夾子上填寫著什麽。 想到考官居然是自己的鄰居,安紅鬆了一口氣,感覺一點兒也不緊張了。她把手伸進口裏摸了一下水晶麒麟,心想: 哎,這護身符還真管用啊。 *** 你知道Logan他們兩口子上個月離婚了嗎? 車駛出考場後,考官跟安紅開啟了聊天模式。 啊,他們怎麽也離了?安紅問道。沒聽說啊,因為什麽啊? 聽說是因為Logan出軌,兩個人分居了一段,就離了,考官說。Logan搬出去有一段時間了。 怪不得,好久都沒看見Logan了,安紅說。 咱們街上最近還有兩家離婚的,考官說。東邊的警察一家離了,還有中間的那個開牙醫診所的大夫也離了。 大夫一家我聽說了,安紅說。聽說是男的跟助手搞婚外戀? 好象是,他老婆說大夫跟診所裏的好幾個女助理都有關係,考官說。 真看不出來,去年夏天咱們街上開派對,我們還聊過,看著很好的一個人,安紅說。 人是不錯,開診所又有錢,招人喜歡啊,考官說。哎,停,停,你把停車牌給錯過了。 啊? 安紅一腳踩上刹車,考官的身子猛地向前一傾,又向後一倒。後麵的一輛汽車憤怒地嘀了安紅一下,繞過她的車開過去了。 哎呀,真對不起,安紅抱歉地說。光顧八卦了,沒看見停車牌,過去練車時,每次開到這裏都停下的。 沒事兒沒事兒,是我不該跟你這麽聊天,讓你分心的,考官坐好說。這個錯算我的,我就不記錄了。前麵不遠還有一個路口,有個停車牌,別再給錯過啊。 *** 後麵的路駕駛得都很順利,考官和安紅聊著天,一路上開回了考場。考官讓安紅把車停在一處停車位上,在一張黃紙上打了一些勾和叉,簽了字,把黃紙遞給安紅說: 你開得不錯,就是一些小地方還要多注意一些,不過以後你有很多機會糾正,我就不往表上填了,考官說。你通過了。 謝謝,太感謝了,安紅說。 是你運氣好,考官說。我在這裏當考官好幾年了,第一次遇上同一條街的鄰居。 是啊,真是,做夢也沒有想到,安紅說。 你把紙交給辦公室,辦理駕照去吧,有機會再聊,回頭見。 再見! 考官鬆開安全帶,推開車門下車走了。 *** 怎麽樣,通過了嗎?子哲在考試辦公室門口迎著安紅問道。 過了! 她興奮地舉著手裏的黃紙說。 太棒了!猜著你就能過,路上開車就能感覺出來,你開得很不錯,子哲說。考試時發揮的不錯吧? 不錯什麽啊,把停車牌都給錯過了,她說。 啊?那考官還讓你過了? 考官是我們鄰居,高抬了一下手,她說。我們聊了一路,考官可真能八卦,給我講了我們街上的好多家長裏短,誰家有什麽事兒,好多我都不知道。 哈哈,怪不得,子哲說。要是我遇上鄰居,也會關照一下。 我得去照相,辦一下駕照,她說。你著急趕回單位去嗎?要是有事兒就先走,我可以自己坐公交回單位,要是不忙就等我一下。 沒什麽緊急事兒,我可以等著,子哲說。 *** 辦理完駕照出來,子哲開車把安紅送回單位。 雪在車外飄著,雨刷左右搖擺著,把窗上的雪刮幹淨。她坐在副駕駛座上,看著窗外的雪和變得美麗了的街景,心情覺得很愉快。終於把駕照考下來了,以後可以自己開車,建明走了也不用擔心了。而且,跟子哲在一起,心情就莫名其妙地好了起來。 不知不覺,車開到了單位樓前的馬路。子哲踩住刹車,把車速減了下來。 就停這兒吧,她看了一眼前麵不遠處的單位大樓的玻璃門說。 好,子哲踩住刹車,把車停靠在路邊。 真快啊,子哲說。沒想到一下就開到了。 今天太麻煩你了,她對子哲說。一開始教練沒來,我都快著急死了,後來幸虧你來了,而且一切都這麽順,以後我就可以自己開車了。 沒什麽麻煩的,子哲說。看到你開心的樣子,我也很開心。記得你以前說過,你們合唱團要和中央電影交響樂團要同台演出了 --- 哎呀,忘了給你買票了,你是說要買兩張票對吧? 是啊,子哲說。你要是不方便,我去自己買。 不用不用,我給你要兩張票吧,她說。我們團裏有個人叫柳華,看見票不好賣,就捐了一筆錢,把票都給包了。我去找萍姐要兩張免費票,周六中文學校給你吧。 那太好了,子哲說。上次看了流星雨快閃,覺得很驚豔,期待著看你們的新演出。 這次可能沒有上次那麽好看了,她說。沒有流星雨了,而且我們合唱團是配角,主角是交響樂團,我們就是跟著唱幾首電影插曲。 能跟一流水平的交響樂團同台演出,你們水平很高啊。 哪裏啊,主要是主辦單位的人認識我們老師,她說。我該走了,你也趕緊回單位去吧。 嗯,子哲點頭說。真有點兒舍不得離開。 我也是,她說。 她看著子哲,想說下午請個假,在一起多待一會兒吧,但是又說不出口。她看見子哲的嘴唇動了一下,像是想說什麽,也沒有說出口。兩個人好像都不想分開,但是又都沒說什麽。 雪在車窗外慢慢飄落,世界變得異常寧靜而又美麗。時光在靜默中悄悄流過。過了一小會兒,子哲開口打破了沉默說: 我知道你過得不開心,其實我也是。 你也? 有些事,不太願意跟別人講,子哲說。但是見到你,感覺就像是陰鬱的天空裏,突然出現了一道陽光一樣,心情就好了。 我也是這麽感覺,她說。這一段過得太壓抑了,快鬱悶死了。單位要裁人,家裏的事也煩,演出也怕自己唱不好,壓力好大,什麽都不順心。見到你,就覺得,好多煩惱都忘了,覺得很開心。 知道你在經曆一些痛苦,希望一切都能早些過去吧,子哲說。 嗯。 抱一下吧,子哲伸開胳膊說。 她側轉過身來,身子前傾,伸開胳膊,跟子哲隔著中間的車擋,抱在一起。肩膀接觸到一起,胸膛接觸到一起,手放在子哲的後背上,她感受到一種溫暖和安心。 零散的雪花從車窗外飄落,像是電影慢鏡頭一樣落在玻璃上,融化成透明的水痕。車內很安靜,像是與世隔絕的一個密閉的屋子,聽不到一點聲音,她跟子哲擁抱在一起,下巴放在子哲的肩膀上,閉著眼睛,感受著一種讓人顫抖的快感。 雖然隔著衣服,但是依然可以感覺到加速的心跳。一種溫暖隔著衣服傳過來,像是喝下了熱熱的巧克力,甜蜜而又溫暖,直達心房。她感覺子哲的胳膊把她摟得緊緊的,讓身子無法移動一分。 窗外傳來微弱的說話的人聲,像是有幾個人說笑著從車窗外的人行道走過。她不知道是不是會有人看見車內的擁抱,也不知道是不是其中會有認識她的同事。但是,不管怎樣,她願意跟子哲這樣相擁在一起,即使別人看見也不在乎。 她抱緊了子哲,把自己的胸,緊緊貼在他的胸膛上。她想起了喜歡的那首《Snow Night 》: “不可能降落在這個城市的大雪 慢慢飄落卻又漸漸融化。。。比起街上回響著的動聽的情歌 我現在更想聽到你的聲音”。 她撫摸著子哲脖頸上的頭發,聞著子哲身上的氣息,有一種想哭的感覺。她感覺眼裏悄悄湧出了淚水,好象是一個委屈了很久的人,終於能夠傾訴出自己的委屈,不是用語言,而是用相擁在一起,通過肌膚,傳遞著無言的話語。這些日子經曆的痛苦和煩惱,好像在這一相擁之間,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就這麽抱著好了,一直抱下去,不要鬆開,她想。 她感覺自己就像是被禁錮許久的一朵緊閉的花,一觸動就會盛開,釋放出積蓄已久的芬芳。 過了不知有多長時間,像是抱了許久許久,她感到子哲鬆開了手。她把下巴從子哲肩膀上挪開,也鬆開了手,看著子哲。 真舍不得離開,子哲的黑黑的眼睛看著她說。可是得回去上班了。 嗯,我也得去上班了,她用手捋了一下腮邊的淩亂了的頭發說。 那,我們周六中文學校見了?子哲問道。如果你找不到我,我一般都在學校旁邊的Tim Hortons裏。 嗯,周六見,她點頭說。路上開車回去,多小心。 知道。 走啦。 她推開車門,跳下車,轉過身向子哲笑了一下,關上車門。外麵的空氣很冷,雪花打在臉上,感覺涼颼颼的。她把手縮進袖子裏,迎著風雪,向著前麵單位的樓門走去。從窗戶的反光裏,她看見子哲的車啟動了,先是慢慢地在她身後跟著,隨後來到了跟她平行的位置。她扭頭對著車笑了一笑,擺擺手,看見子哲也在車裏跟她擺手微笑。 子哲的車超過了她,開過單位的樓門,右拐上了主路。 她站在樓門口,看著子哲的車,直到車消失不見了,才推開樓門走了進去。 *** 安紅走進大門,向著電梯口方向走去,腦子裏還在想著剛才的擁抱,感覺心還沒有完全平息下來。 那是誰啊?身後有人問安紅說。 安紅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是娟子在身後跟著。 你怎麽在這裏?安紅放慢了腳步問娟子說。 早上來時忘了鎖車了,剛才想起來,趕緊去停車場把車鎖上,娟子快步跟上說。恰好看見某人和某人在車裏坐著。趕緊坦白吧,那是誰啊? 是子哲,就是那次快閃演出時,你在Mont Tremblant山頂上看見過的,安紅說。今天中午該考車了,約好的教練沒來,我給建明打電話,建明單位忙,出不來。子哲原來做過駕校教練,他的車副駕駛座下還有一個閘,就找子哲幫我考車來的。 人不錯啊,娟子說。看著挺帥的,一叫就出來了,蠻聽話的嘛。 我也是真沒轍了,才找他幫一下忙,安紅說。建明下個星期要回國麵試,要是車考不下來,下個星期家裏就沒人開車了,到時露露去滑冰,跳舞,彈琴,都沒人接送了。 她們說著,來到了電梯口。電梯口沒人,頂上的紅燈顯示電梯正在下行。 建明同意離婚了?娟子問道。 上次他答應了,這兩天又老拖著,說要等回國麵試完之後再談,也不知是什麽意思,她看著電梯口頂上的紅燈說。 他是想鍋裏碗裏的都占著吧,娟子說。我覺得他是怕跟你離了,孩子也歸你,回頭小三又踹了他,到時他鍋裏碗裏的就全丟了。 他已經把我給丟了,安紅說。我再也不會跟他在一起了。他最好帶著他媽跟小三去住。 我覺得你們家建明是個精明人,在沒搞定下家之前,不想跟你分手,娟子說。你婆婆那樣的人,怎麽能跟小三住到一起?小三肯定也不幹啊,那還不天天打架? 不跟小三住一起,那住哪裏?安紅說。建明也買不起個房子讓他媽單住啊。 要不說呢,要是跟你離了,他媽住哪裏去啊?娟子說。離了婚,你婆婆肯定不能賴在你家裏了吧。小三又不做接盤俠,即使建明能給他媽買個單住的房子,小三也不幹啊。你想離婚了建明還不得掏露露的撫養費?再給他媽買個房子,背一個大房貸,掙得錢都付房貸和贍養費去了,小三能答應嗎?所以建明他媽住哪裏,是個很現實的問題。跟你拖著,沒離婚之前,建明他媽還是你婆婆,住在你家裏天經地義,所以,跟你能拖一天是一天,反正你好欺負,也不能把婆婆趕出去。 這我還真沒想到,安紅說。我說呢,不趕緊跟我離了,讓小三上位,拖個什麽拖啊? 電梯來了,門叮的一聲打開,裏麵的人都走了出來。安紅和娟子走進電梯,娟子伸手按了一下樓層,電梯門關上了。 男人啊,在國外離不起婚,娟子說。小三現在跟建明好,因為偷別人的老公很刺激。建明想要孩子,肯定是真的,天下哪裏有父母不想要自己的孩子的呢?何況露露還是這麽一個可愛的孩子。要是建明真的離婚了,孩子啊,贍養費啊,一大堆事情,那時兩個人就浪漫不起來了,小三說不定就真跟建明分了。建明很精明,算計得很清,所以這邊跟你拖著,他媽還能住在家裏,擺婆婆的威風,那邊他能跟小三享受兩人世界的浪漫,孩子還是自己的,不用掏贍養費,鍋裏占著,碗裏也吃著,多美啊。等將來小三不想在一起了,分開了,再哄哄你,跟你在一起,孩子也回來了,財產也沒損失,又享受了好幾年的青春浪漫,這人生不就完美了嗎? 嗬,還真有這種可能,安紅說。我這人禁不住哄,要是建明跟小三斷了,又說一些好話,我真沒準兒跟建明又回去了呢。 是啊,所以人家吃準了你,就用這套對付你,娟子說。拖著離婚,至少你婆婆能住在家裏,你總不能把婆婆給趕出去吧? 要是離婚了,我肯定不能讓婆婆繼續住下去,我還想把我媽接來住呢。怪不得建明說,婆婆說了,要是離婚,孩子得歸建明,我還得搬出去。那樣就不是建明和婆婆搬出去住和付贍養費了,而是我搬出自己的房子,不能帶著露露,還得付贍養費。 那叫蠻不講理,娟子說。你們家建明也忒能算計了。對這種精人,你就不能心慈手軟,該怎樣就怎樣。 可我不是那種能跟人對著幹的人,安紅說。 所以你就受人欺負啊,娟子說。這種心態,對好人行,對存心算計你的人根本就不起作用,他們隻會認為你軟弱可欺,得寸進尺。 那我該怎麽辦? 他不是跟小三好了三年了嗎? 是啊,他自己承認的。這兩天,他天天晚上到小三那裏睡去,簡直明目張膽了。 那就好辦,娟子說。我聽說離婚法裏有一條,一方出軌就可以離,你可以找律師,直接去法院申請離婚啊。 那不要打很久的官司,兩敗俱傷嗎? 打就打唄,要不他老欺負你,娟子說。 也是,安紅說。萍姐說認識個律師,我先去谘詢谘詢。 建明也太那個了,現在還沒離呢,就到小三那裏去住,娟子說。要是我,他敢到小三那裏去住,我就跟自己喜歡的人睡。誰怕誰啊?咱們幹嘛總委屈著自己啊? 唉,我不想鬧那麽大,讓人笑話,安紅歎了一口氣說。那樣對露露也不好。要是傳出去,一方出軌就夠丟人的了,兩方出軌,那不成奇葩家庭了?我還是等離完婚,再找子哲吧。 電梯到了安紅的辦公室樓層,門叮的一聲打開。 我先走啦,安紅向電梯門走去說。 對了,你車考過去了嗎?娟子問道。 考過去了,安紅用手擋住電梯門說。特巧,考官是我們鄰居,其實也不認識,她一看我駕照上的地址,知道是住一趟街的。 運氣真好,娟子說。祝賀你。 謝謝。 安紅走出電梯,沿著走廊向著自己的辦公桌走著。 聽見娟子說運氣好,她突然想起了子哲給她的護身符。她趕緊拉開手包拉鏈,伸手進去摸了一下,水晶麒麟還在裏麵,摸著有些涼。 哎呀,剛才光顧著高興了,把護身符也忘了還給子哲了,她想。隻好等星期六見子哲時,給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