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敘利亞難民

廖康

說起移民，人們都會想到法國1886年送給美國慶祝獨立一百一十周年的禮物——高聳在紐約港的自由女神像，這是美國移民傳統的象征。但很多人也許不記得在自由女神像底部有一塊銅匾，上麵刻著美國詩人艾瑪· 拉薩儒斯Emma Lazarus的十四行詩《新巨人》“The New Colossus”，最後幾行說：

把你疲憊、貧窮、擠成一團、

渴望自由呼吸的眾人送來吧，

把你富饒海岸的垃圾送來吧。

把喪失家園、曆經風浪的人送給我，

我在這金門一側舉燈迎迓!

無疑，這些人就是難民了。有些讀者對詩人把難民比喻作垃圾而不滿。但很明顯，詩人是在強調，美國歡迎的正是那些最窮困、最低賤、生活在最底層、無人收留、無家可歸的難民。即便富國把他們當作垃圾掃地出門，美國也歡迎。

美國就是這樣一個移民國家。絕大多數移民雖然不是難民，但更不是富人。他們有的是逃避宗教迫害，有的是逃避政治迫害，有的是逃避戰亂，有的是逃避饑饉，但更多人隻是懷著對新生活的憧憬，懷著對自由的向往來到這個新世界。他們努力奮鬥，辛勤工作，從無到有，建立起自己的家園，同時也為美國做出貢獻。

而今天，美國五十個州，竟然有半數以上的州長表示不肯接受敘利亞難民；其主要原因就是法國首都巴黎的恐怖分子襲擊事件。他們的理由是，恐怖分子會混在難民中進入美國，給美國的安全造成威脅。新澤西的州長——共和黨總統候選人——克裏斯蒂竟然說他的州不接受任何難民，“連五歲以下的孤兒也不接受。” *

顯然，這就不是擔心什麽恐怖分子了。實際上，美國對難民的背景調查是非常嚴格的。每個難民都要經過聯合國難民局、美國國務院、聯邦調查局、國土安全部和國防部的審查，有一關通不過都不能獲得避難。審查過程需要十八個月到兩年之久。在美國進行恐怖活動的有難民嗎？自9/11以來，受到美國庇護的難民人數共有七十八萬四千三百九十五人，其中隻有三人因恐怖活動而被捕，遠遠少於通過其它方式進入美國並企圖進行恐怖活動的移民。難怪有人詰問：那美國還接受不接受從敘利亞來的學生？還接受不接受從其它阿拉伯國家來的學生或遊客？如果這些敘利亞人或其它國家的阿拉伯人已經入了其它國籍了，比如比利時，那我們讓不讓他們來呢？各種可能性還很多，美國難道要關上大門嗎？

其實，與其它國家相比，美國接受的敘利亞難民很少。從2012年至今，美國隻接受了2174個敘利亞難民，多數是婦女和兒童。與此同時，黎巴嫩雖然隻有四百五十萬國民，卻已經接受了一百二十萬敘利亞難民，比例最高。土耳其有七千五百萬人口，已經接受了兩百萬敘利亞難民。如果說中東國家有更多幫助鄰國的義務，那德國也接受了44910個敘利亞難民，瑞典接受了13220個。就連小小的瑞士都接受了2830個，超過了美國。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奧巴馬總統才宣布要在今後一年內接受一萬名敘利亞難民。這才不愧為自由世界的領袖，這才不會讓自由女神蒙羞。

有人說，你引用的那浪漫詩句，你占領的道德高地聽上去美麗動人，但實際上還不是讓我們納稅人買單。對，這才是他們不歡迎難民的真正原因。他們擔心難民會占他們的便宜，搶他們的工作，奪走他們的機會。我也是美國公民，但我並沒有這種擔心。因為我知道新移民，尤其是難民誌氣最高，幹勁最大。他們才不會占我們的便宜。正相反，他們是美國發展的動力之一。

我沒有統計數字，但看看身邊的人吧。是誰在工作著？是誰在吃救濟？我沒有見到過一個新移民靠納稅人養活。那些依靠福利製，領取食品券，還有出賣尊嚴，以要飯為生的懶漢不都是在美國生活了很多代的人嗎？當然，我說的那些人不包括有病或身體殘疾的不幸者，而是指有工作能力，卻不肯努力的人。他們早已失去了新移民的進取精神，淪落為懶惰、吸毒、酗酒的俘虜。美國的失業率今年五月仍是5.5%，但我們知道這在很大程度上是假象。其實不是沒有工作，而是很多人不肯工作。我們這些第一代移民都知道，要想打工，總有的幹。誰都可以在美國謀生，隻要你肯幹那些懶漢不願意幹的工作。所謂移民搶了美國公民的飯碗，那不是政客騙人的鬼話，就是懶漢自欺欺人的借口。

敘利亞難民的敵人和我們的敵人是共同的。我們無論從道義上，還是從利益上考慮，都應該盡量接受經過嚴格審查，投奔美國來的難民。如果遠在巴黎的一次恐怖襲擊就打掉了美國的信仰，就讓美國成為驚弓之鳥，就改變了美國的移民國策，那才真是恐怖主義的勝利。我相信，自由女神手持的火炬不會在我們這一代熄滅。自由女神底座上的詩句不會被美國人忘記。

* 本文引語及數字見：

http://www.theguardian.com/us-news/2015/nov/19/syrian-refugees-in-america-fact-from-fiction-congress

2015年11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