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的狀元袍 (第四十七章)
文章來源: 山雪2010-10-05 20:54:00

第四十七章

 

200022日,星期三

還有三天就要過農曆新年了。

溫哥華的冬天多雨少雪。今天是陰天沒有下雨,但感覺濕濕的,好像用手在空氣裏這麽一擰就能擰出一把水來。

不知怎的我的心情也跟著天氣走,又陰又濕的。我感覺很無力,精神渙散,可是摸摸前額又不像是在生病。

快下班時瑞恩來到我的辦公室,我看到他時隻是勉強地笑笑,沒說什麽。

瑞恩站在我辦公桌的對麵親切地對我說:“秋,我來說個笑話給你聽吧。”

我連忙說:“不用了。”

我想說我今天精神不集中,怕聽了笑話沒聽明白到時笑不出來。可一想我怎麽這麽傻,難道我要告訴他我今天一天都心不在焉地混飯吃嗎?就是再好的老板也不愛聽這個。

我一時沒詞了,傻傻地望著他。

瑞恩並沒有理會我,他微微地笑了一下就講了起來。講之前他給了我一個線索,說這是一個關於B.C.省天氣的笑話。B.C.省就是溫哥華所在的省。

他說所有的人死了以後都變成小鬼去閻王爺那裏報到。閻王爺抓過一個小鬼看一看就扔進壁爐裏去燒,再抓過一個小鬼看一看,然後扔一邊,就這樣不停地扔一些小鬼去壁爐,扔一些小鬼在一邊。有個小鬼就看不明白了,問閻王爺:“為什麽不把那些小鬼扔壁爐裏?”

閻王爺說:“那些小鬼是B.C.省來的,他們太濕了,燒不著。”

我聽了覺得這個笑話真是太形象了,我禁不住就笑了起來,心情也好像被暖暖的爐火照亮了。

瑞恩見我笑了,這才踮著輕鬆的步子往門口走去。到了門口他停住了,轉回身對我說:“秋,如果明天你感覺不舒服就別來上班了。別忘了咱們公司是有帶薪病假的,你好像從來都沒有休過這個假。”

我答應著:“嗯。”

 

210日,星期四

今天沒有下雨,但感覺格外的陰冷。

下班回來的時候看見一凡在樓下的草坪邊等我。兩天前他發來一封電子郵件說要來溫哥華辦事,順便帶樣東西給我,他要了我的住址。

這是一凡移民多倫多後我第一次與他見麵。

他穿一件藍黑色的長風衣,那種風衣應該是帶夾裏的,在溫哥華的冬天穿很合適。他一身都是深色調,唯獨頸下一圈潔白的衣領是醒目的。像潔白的雲朵無言點綴藍天,那潔白的衣領無聲地禮讚著他英武的臉。灰蒙蒙的天空下,他一身凝重的深色係配上一張英武的臉讓他看起來像是一尊冷峻的雕塑,讓人忍不住想多看他幾眼。

我今天看見他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親切感。他好像就是一個久違的同學,朋友,一個鄰家大哥。

無須問他做什麽或過的好不好,隻要看他整齊的穿著和安穩的眼神,就是答案。

我在心裏禁不住地感歎他真是烏什窪出來的人才呢。他這種人不論放之四海或五洋,都能閃亮。隻要有人群的地方,他就能閃亮。

恍惚間我腦海裏一閃念“眾裏尋他千百度,莫非那人就在眼前?”

 

一凡跟在我的身後進了家門。

我請他在沙發上坐下,他坐下了,把隨身的一個旅行袋放在沙發邊兒上,可是卻不說話。

我在他的側麵坐下,有點奇怪地盯著他。我以為他進來的第一件事會是打開行李把帶給我的東西交給我。

他好像是實在頂不住我好奇的目光了,這才開口說:“是長秀托我來的。”

他停下,然後又不語。

我更加好奇地盯著他。

他這才又說:“是這樣,是家裏出了點事兒。”

我聽了心裏猛地驚跳了一下,我說:“你別嚇唬我,家裏出了什麽事?”

“是奶奶,奶奶她………..她過年前就不在了。”

我騰地跳起來說:“你胡說!你騙人!我大年初一打電話回去時奶奶還好好的。”我用力地踢了他一腳,繞過他疾步朝電話衝過去,說:“我要給奶奶打電話。”

一凡一個健步撲過來從背後抱住了我說:“家裏就是怕打電話告訴你你受不了,這才派我來的。奶奶,奶奶的墳在東山上。”

我對他又踢又打使勁兒地想掙脫他:“這不可能,不可能。”

“那你想想你那天打電話時,家裏咋說的?”

“我媽說奶奶年三十的晚上多喝了幾口酒,那時還在睡著,問要不要叫醒她。我說不用了,那我正月十五再打來吧。”

話說到這兒我才猛然覺醒。天哪,我用拳頭猛砸自己的腦門,然後一陣天旋地轉癱軟在地上。

 

一凡把我抱起來放在了沙發上。

一凡抽泣著說:“在長秀和廣勝的婚禮上,奶奶特別高興就多喝了些酒。回到家門口上樓梯時不小心在台階上滑倒了一下。你媽當時就說送奶奶去醫院檢查,可奶奶說‘今天是長秀結婚的大喜日子,這個時候進醫院不吉利’,她堅持不讓去。後來,後來就發炎感染到其他器官,就………..。”

我四肢癱軟無力,眼淚嘩啦啦地流,我的腦子全空了,我隻會來回地說幾句話:“我還有幾個月就回去了,你為什麽不等我,你為什麽不等我,為什麽不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