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飯和麵包的較量(上)
文章來源: 托寶貓2016-01-28 05:30:11

 

一連幾天都忍不住吃得太多,摸著滾圓的肚子,很是恨自己不爭氣。

吃得多,一大原因是這幾天都做中國菜,因此沒有辦法控製米飯。

吃法國菜,我隻吃肉和配菜,不吃主食(也就是麵包)。但是吃中國菜就不行了,兩碗米飯是必須的,沒辦法不吃。

口味上來說,我博采眾家、不分彼此,中國菜和法國菜一樣的吃。如果說自己還有中國胃,不特別體現在對中國菜的熱愛,反而體現在吃中國菜時減不了的米飯。

當年在瑞士時,還不怎麽吃西餐,每次去河那邊的中國小商店都扛五公斤大米回來,每天吃,過不久就得又去扛一次。現在住的城市,家樂福也賣泰國米。一開始我們還是買五公斤裝,可是消耗速度明顯不如當年。去年夏天一袋米沒吃完就回中國度假去了,兩個月後回來,一開櫃子,飛出一群妖嬈的小飛蛾。消滅那群蛾子和它們的後代費了好大功夫。從此學乖了,再也不買五公斤裝的大米,怕短時間內吃不了又鬧妖蛾子。於是改買一公斤的小包,吃完了隨時補充。

也不一定要買亞洲米了。家樂福裏買的泰國米,都是長粒,煮出來一粒幾乎有條小蟲那麽長,太不賞心悅目。這也罷了,最大問題是太幹,不夠粘,每次煮飯放的水是其他米的兩倍,口感很差。我又不想為一包米專門去光顧城裏僅有一兩家門麵狹小的亞洲商店。近處沒有大型的亞洲超市,老拘泥於made in Asia怎麽行呢,必須得因地製宜。我已經成功地用意大利甜醋代替了中國醋,用紅酒代替了料酒,用荷蘭產的醬油代替了中國產醬油,難道還搞不定一包大米?

於是經過各種比較,敲定一種法國米,出產於法國 Camargue地區,“帶翼公牛”(Taureau Ailé)牌子,一聽這名字,又輕盈又霸氣,還滿滿的都是雄性風采。一公斤包裝,賣1.6歐元左右。粘度適中,長度適中,很不錯。我用它煮飯、熬粥、做壽司,都沒問題。

原先從中國帶來的電飯鍋年事已高,該退休了,於是花三十多歐元重新買了一個,很好用。這電飯鍋是SEB牌子,生產地大概還是中國,但名義上卻是正宗法國貨。所以說和平演變是互相的,一個中國人在法國用法國米在一隻中國生產的法國牌子電飯鍋裏做中國飯給兩個法國人吃。說來說去,不知道是誰演變了誰。

老鼐誠實地說:認識你之後我才開始喜歡吃米飯。以前在我父母家吃米飯簡直就是苦差。

我非常理解他。他父母家煮米飯的方法與煮麵條一樣,先燒開一鍋水,把米放下去,煮一會兒把好好的米湯倒掉……倒掉!!……倒掉!!!然後在這盆麵目可憎、口感可悲的硬米飯裏加點鹽,也許還加點黃油,拌一拌,用作肉菜的配菜。法國人認為煮出來的米飯必須得像一盤散沙才算成功,如果黏在一起,那就是失敗。這也就能解釋為何超市裏賣的米大都以“不黏”為賣點,我們吃起來就覺得太幹。

可憐的老鼐吃了二十幾年這樣的米飯,第一次吃到我用電飯鍋做的水米交融、晶瑩白嫩的米飯時,怎能不感動得熱淚盈眶……他喜歡吃下飯的菜,用他的話說,是那些“能跟米飯拌在一起的菜”,比如紅燒茄子、酸豆角炒肉末之類的菜。回中國別人在飯店請吃飯,二話不說先上些大菜和幾瓶酒,說別忙著吃飯,先喝酒吃菜。老鼐就很鬱悶,說:“為什麽不讓我吃米飯?菜要跟米飯一起吃才好吃。”他就是這樣樸素的小農口味,能下飯的菜才是好菜。 這都是老婆在家裏訓練出來的,老婆隻會做些青椒炒肉、西紅柿炒蛋之類的低水準下飯菜。要吃複雜的,就隻好等著遭遇正宗中國餐館。

托小貓也喜歡吃米飯,白飯都能吃一碗,拌上西紅柿炒蛋更是不知今夕何夕。可惜這姑娘不能吃辣,比起爸媽來,少了用麻婆豆腐和水煮牛肉拌飯吃的樂趣,在川菜湘菜館子裏隻好扒白飯以果腹,喝清湯以祭牙。不過她喜歡吃醋溜土豆絲,她爸爸卻又不喜歡,認為我刻意保持土豆絲的脆性簡直不可思議。整個家裏隻有我什麽都吃,辣也可以,不辣也可以,肉也可以,菜也可以,脆土豆絲也可以,糯土豆塊也可以 。而且我跟老鼐不同,認為所有的中國菜都可以用來下飯。即使大塊或者少汁,沒法跟米飯拌在一起,但咬一口炸排骨再塞一口米飯,無論如何總是好的。

總而言之,我覺得米飯既不影響喝酒、也不影響吃菜,反而錦上添花。普通菜可以由米飯來撐腰壯膽,如同兄弟沙場拚殺,一窩蜂鬧哄哄而上;越是好菜越需要米飯來默默輔佐,如同明君需要忠臣,你用我還是不用我,我都在這裏,不來不去。可你一旦用我,就鑄成了五髒廟的千秋霸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