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小貓的中文(四十七)
文章來源: 托寶貓2015-10-05 05:24:35

想起回中國路上,托小貓一個勁問我:“緊箍咒怎麽念?”
我哪知道啊。回答她:“就是緊箍咒唄。”
她堅持問:“是怎麽念的?”
我被逼無奈,隻好說:“是‘扁擔放在板凳上’。要念得又快又清楚才有效,不然就沒效果了。”
結果她很快念得順溜無比。一邊念一邊興高采烈地問我:“你頭疼不疼?疼不疼?”
我心生一計,說:“其實我剛才沒告訴你。這句簡單,所以隻是小咒,念起來別人不太疼的。你想不想學大咒?”
她高興地說:“想啊想啊。”
我在紙上寫了“黑灰化肥會揮發”。告訴她:“這個跟前麵那個連起來念,威力才更大。”
這個顯然更難些。她練習了好幾天才念順溜了。從此見人就雙手合十,說:“扁擔放在板凳上黑灰化肥會揮發扁擔放在板凳上黑灰化肥會揮發扁擔放在板凳上黑灰化肥會揮發……”
對著我念的時候,我很配合地入戲、雙手抱著頭哀求:“師父,您別念了,別念了!”
回到法國,我又給這篇“緊箍咒”加上了兩句:“八百標兵奔北坡”和“紅鯉魚與綠鯉魚與驢”。從此托小貓法師研習的大般若波羅蜜緊箍咒就變成了:
扁擔放在板凳上黑灰化肥會揮發八百標兵奔北坡紅鯉魚與綠鯉魚與驢……
反複念誦直到對方抱頭求饒為止。

有一天中午她回來時抱怨肚子疼。疼到了茶飯不思躺在床上哼哼的地步。
老鼐給醫生打電話,醫生還沒上班。
在等待醫生上班的當兒,托小貓上了趟廁所,肚子不疼了。
過了兩天,因為她腿上的濕疹,我約了看醫生。
於是托小貓說:“那天本來我肚子疼,可是後來不疼了。如果那天已經在醫生那兒了,可是肚子不疼了,也沒關係,因為反正我有濕疹,對不對,媽媽?”
我聽了好幾遍才明白,她的意思是:假如肚子疼那天已經去看了醫生,可是麵對醫生的時候肚子突然不疼了,也不算白去。因為如果肚子不疼了,還可以臨時改變訴狀,讓醫生看濕疹。
這個意思其實不複雜,但是我奇怪她怎麽偏偏就能想得到。哪個小孩子沒事會搞這種聯想啊。

監督她做中文練習,發現她造句時缺乏想象力,統統冠以“喜歡”:我喜歡遊泳,蜜蜂喜歡采花蜜,等等。
看到“登山”兩個字,她又要說“我喜歡登山”。
我說不行,你得換一換。你想想,平時說到“登山”,你會想說什麽?
她沉默地想了半天,老實地看著我說:“我平時很少想到登山這回事的。我想不出來,媽媽。”
我笑得要命。隻好提示她,“比如你可以說你跟小朋友們,或者跟別的誰去登山啊。”
乖乖寫了“我跟小朋友們去登山”。結果下一句,看到“打籃球”,她又說“我跟小朋友打籃球。”
不會變通啊。
向老鼐匯報,他說這個屬於正常,連上中學的孩子都這樣。
既然這樣,那我就不能太著急了。
 
還是造句。看到“春雨”兩字,托小貓吭哧半天寫不出來。我怕她又寫“我喜歡春雨”,連忙多嘴解釋:“春雨就是春天的雨。”
結果她毫不客氣地寫下了造句:“春雨就是春天的雨。”

忘了說什麽主題了,隻記得托小貓幽怨地說:“為什麽你知道,而我卻不知道呢?”
喜歡她用的“而”和“卻”字。她時不時有這種文縐縐的詞蹦出來,比如“……而已”。

我們倆從外麵回來。到了家門口,托小貓突發奇想,說:“如果家裏沒有人,我按門鈴,會怎麽樣?”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那家裏的對講機就會爆炸。”
托小貓大吃一驚:“真的?”
我說:“真的。你有膽就按按看。”
托小貓又好笑又懷疑地看著我。幾次遲疑,終於抖抖索索地按了一下。
我說:“慘了。現在屋子裏已經爆炸了。”
拿鑰匙開了門,托小貓裝作若無其事走進去,居然真的立刻跑去看對講機。一看之下如釋重負,說:“你這個騙子!”
還是太天真啊,哈哈。
 
我跟托小貓有個約定俗成的信任手勢:拉勾。
我們兩人都知道,無論說什麽事,如果拉勾,那就一定不能撒謊,一定說話算數。
一直都遵守得很好,之前無論怎麽胡說八道,一旦牽扯到拉勾,就端正態度。不能確定做到、或者自己明知不是真話的,就拒不拉勾。
有一天我出門工作前,托小貓正在看動畫片,是youtube上十幾分鍾一集的喜羊羊。
我交代她:“最多看兩集就不能看了。”
她盯著屏幕,心不在焉地點頭。
我不放心,就跟她拉了一下勾。
回來後,晚上邊給她洗澡,邊隨口問她:“今天媽媽不在家,你看了幾集喜羊羊?”
她說:“四集。”
我怒了,說:“不是跟你拉勾,說好隻看兩集的嗎?”
托小貓愣了,羞愧交加地哭起來,說:“我忘記了……我當時沒有聽見你說的話……”
狠狠教育了一番,再次達成共識:萬事皆可欺,拉勾絕不可欺。她自知理虧,在整個受教育過程中絲毫沒有抵賴或者惱羞成怒。  
希望這個拉勾儀式永遠都是我們倆的信任象征。當然,一旦拉勾,我也絕不能背信棄義。否則這個象征就崩塌了。

從暑假開始,中文練習增加了這個方法,我覺得效果不錯,雖然我的字寫得好像還不如托小貓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