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燦爛照大豬
文章來源: 托寶貓2014-03-24 06:25:09

 

住在巴黎時文化生活極大豐富,光小影院看經典老片都看不過來,又便宜,憑學生證可以優惠,每年還有那麽一段時間全部電影都隻區區兩三歐元。

一到外省立刻覺出不同,看個原版英文片都成了奢望,好片子也可遇不可求,又沒有美術館可供隔三差五觀摩名畫。於是文化生活裏隻剩下看戲這貌似最高大上的一項。

對於我來說,看場戲與看場電影或者看幅畫,所引起的愉悅感是相同的,並沒有高下之分。之所以說看戲“貌似最高大上”,完全是俗不可耐地從價錢來衡量。看戲是最貴的消遣。每說到這個,我就無限懷念維也納歌劇院裏3.5歐元的站票。

在巴黎時好像沒怎麽看過戲,那時候太窮,隻舍得買電影票。印象中好像僅僅在老鴿舍劇院看過《布利達尼庫斯》,在Châtelet歌劇院看過《美麗的海倫》,在法蘭西劇院看過《堂·璜》。我自己不記得了,但根據老鼐回憶,法蘭西劇院那場戲,我們一夥人是專門等到開場前幾分鍾買的降價票。又缺錢又要高大上,隻好盡搞這種投機鑽營的事,還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巴黎看的寥寥幾場戲,在浩如煙海的電影和美術館襯托下顯得微不足道,記憶已經模糊。如今在外省,我們每年在自己城裏劇院看大約七八場戲、外加S城歌劇院的三四場歌劇。我們城裏的劇院小,連樂池都沒有,最多也就是看看小型話劇和舞劇,質量倒還是不錯的,偶爾也能見到大腕,比如卓別林——的女兒。至於S城歌劇院,規模不算小,樂隊很不錯,劇目也精心挑選,常常有名劇。

每隔一段時間,我們就在某個星期天早上,把女兒丟給公婆,兩人穿戴齊整、作小情侶狀坐火車去S城,先吃飯、再看戲。戲散後喝杯酒,坐火車回來,接管托小貓,準備第二天上學的上學、上班的上班。

昨天看的是威爾第的《遊唱詩人》,我倆看了後一致認為雖然音樂不如《茶花女》那麽耳熟能詳,但是情節更緊湊、戲劇性更強。對於我來說,看歌劇比看話劇省力,因為話劇全憑自己聽懂,而歌劇有字幕,尤其是這種意大利語唱的歌劇,根本無須聽懂,看字幕就夠了。而且歌劇比起話劇來,多了音樂的魅力。昨天那個俄裔樂隊指揮又帥,金發飄飄,動作颯爽,搞得我時時分散注意力去看他的背影。

藝術真是讓人能忘卻塵世瑣碎的最好良藥,可惜藥效終究短暫。看完戲出來,想著回去要記得把明天吃的雞腿拿出來化凍,這思想落差實在太巨大了。我雖然不因此而憂愁,但能清醒看到兩者是不同層次的。威爾第的音樂還在耳邊回響,我將摘了戒指去做飯,老鼐將脫了西裝去刷馬桶。這本來格格不入的兩個層次必須過渡得如此自然,我們必須保持心理平衡和歡喜,否則豈非得不償失?

我們不應該因為回歸凡塵而鬱悶,應該因為能偶爾躍出凡塵而歡喜。

再說凡塵中本來也有歡喜。早上托小貓去爺爺奶奶家以後,我在她床頭櫃上看到張白紙,上書一行漢字:“媽媽是一隻大豬,可是XX(她自己的名字)愛媽媽”。

媽媽是一隻走在地上仰望星空的大豬。媽媽也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