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小貓的中文(十九)
文章來源: 托寶貓2013-03-05 05:58:33


托小貓躺在床上,把兩條腿伸直然後交叉,說:我是美人魚。
我還沒來得及笑,她翻過身去,依然交叉著腳,撅著屁股,一拱一拱往前爬,說:我是魚,在遊泳。
拱著拱著她突然趴著不動了。
我問:你怎麽不動了?
她說:前麵有紅燈。

托小貓說:我以後想有一個女孩子寶寶。
我說:你自己不能選擇的。你生什麽就是什麽。
她說:可是我不喜歡男寶寶。
我說:如果是你的寶寶,男孩子你也會喜歡的。
她繼續說:我要女寶寶。
我說:那你Grand-mère生了兩個男孩子,怎麽辦?她是不是應該難過?
她:不,因為Grand-mère必須生爸爸,來給你做丈夫嘛。不然你就沒有丈夫了。
哦,原來這法國老太太當年生孩子的時候就考慮到了讓我不成為剩女,真會為我著想啊。
我說:那你要好好吃飯。好好吃飯,以後就有更多可能生女孩子。
她立刻低頭猛吃了好幾口。

另有一天,還是飯桌上,又說生孩子的事。
老鼐問:你出生的時候,媽媽在不在?
托小貓驚奇地睜大了眼睛,問:什麽?
我覺得這個問題的確好玩,於是又用中文問了一遍。
她居然還思考了一下,然後肯定地說:在。
我問:媽媽在那裏做什麽?
她說:你在生我。
你在生我,你在生我!過去進行時!哈哈哈哈太好玩了。

托小貓現在已經知道自己的光輝事跡會被寫下來。隨便說句什麽話,看我笑了,就立刻說:你趕快去寫出來。
時不時的,她也會來要求我讀一集《托小貓的中文》給她聽。
她問:托小貓是誰?
我說:托小貓就是你。是你在網上的假名字。
她問:托小貓的爸爸叫什麽?
我:老鼐。
她:托小貓的媽媽叫什麽?
我:托寶貓。
她:托小貓的爺爺叫什麽?
我:……還是叫托小貓的爺爺。
她不以為然地搖搖頭,大概對於爺爺隻是無名之輩這一點感到很不滿意。

我萬裏迢迢獨自帶托小貓回國。上海入境,一趟一趟地換飛機。
最後一程飛機降落之前,我說:這是最後一程了,下麵就是麗江。之後再坐幾個小時汽車,咱們就到XX(我家鄉)了。
托小貓若有所思地從舷窗看出去,然後回過頭來問我:媽媽,你有沒有給我辦XX的簽證呀?
考慮太周全了,孩子。

進了家門,我說:別脫大衣,這裏外麵和裏麵的溫度是一樣的。
她精準地總結:這裏到處都是外麵。

她在院子裏跳來跳去,大聲說:“這裏怎麽這麽多台階啊!”

看到我媽媽拿出一串自製香腸來,中間彎彎的地方用布條紮住,托小貓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說:“香腸穿了襪子!”

她看我洗了頭,頭發披散在臉前,輕佻地用手來撥,說:“我打開窗簾。”

早上醒來,兩人共同賴床的時候,她常問我一些深奧的問題。
比如:“為什麽現在我們是白天了,可是法國還黑呢?”
我用兩個拳頭分別代表太陽和地球,給她形象地解釋了一通。
從此之後我常常見到她舉著兩個拳頭,到處誨人不倦。

又比如:“熊貓為什麽越來越少?”
我:……(blablablabla)
她:有叔叔阿姨保護它們嗎?
我:是的。
她:不讓它們曬太陽嗎?
我(想了很久這裏麵的邏輯關係):……你是不是想起昨天盆裏的那條魚了?奶奶說它曬到太陽就會死的。
她(大吃一驚):是的!你怎麽知道?
我:我是你媽。你腦子裏想什麽我都知道。

我媽媽給她鋪床時怕新刷的牆弄髒她,特地在她和牆之間豎著放了一長塊木板。
她早上醒來,讓Bambi小鹿抓著毛絨小牛,來回擦那木板,說:“牛是抹布。Bambi正在擦桌子。”

她出去逛了一趟街,不知聽了什麽歌,回來嘴裏一直哼唱著“新娘子,新媽媽”。見了我,主動獻媚說:“媽媽,你老了也是漂亮的新娘子。”
我還沒回答,她又說:“你以後不要老好嗎?”
我說:“不能不老呀。每個人都會老的。”
她:“你老了也不要死好嗎?……你忍著不死好嗎?”
我失笑,喜歡她“忍著不死”的說法。她讓悲情也變得憨態可掬起來。

托小貓很喜歡把“愛”量化。
我:你知道嗎,我很愛你。
她:你愛我多少呢?一百嗎?
我:是。
她:我愛你一百一。
我:我愛你一千。
她:我愛你一千一。
……
不管我說多少,她總加上“一”。
我:我愛你無邊。
她:無邊是什麽?
我:無邊就是多得不能數了。
她:我愛你無邊一。

她正在安靜地玩,突然沒來由地長歎一聲,說:“我這麽乖的寶寶,到哪裏去找呢?”
我嚇了一跳。難道自戀的毛病也會遺傳?

新廣場的大路兩邊有十二生肖的雕像。托小貓一個個看過去,大聲說:這是奶奶,這是爺爺,這是爸爸,這是媽媽……
看到老鼠,她高興地跑過去親它抱它。然後兩眼放光地說:媽媽,我是第一個,對不對?
我說:是,你是第一個。
她問:你為什麽要讓我屬老鼠呢?
我無法回答。她自己回答:“一定是因為你想讓我是第一個,對不對?”
爭強好勝到這個程度,也太過分了吧。

她學會了背幾首五言古詩。我給她一本有唐詩的小畫書,她煞有其事地一個個字指著大聲背誦。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朗讀,其實她是先會背了,再來裝模作樣核對文字而已。
有時候她會串詞。比如:“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野……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白天沒事時我拿一本字典,一頁頁翻給她看,告訴她一些偏旁部首的知識。
她突然說:“奇怪。羊也是動物,為什麽‘羊’字沒有反犬旁呢?”
給她解釋象形字和形聲字的區別還早了點,但我非常驚奇於她的觀察和思考能力。

走在路上,她四下裏看兩邊人家門上貼的春聯,看到認識的字就大聲讀出來。
看到“香”字,她問:“那是‘春’字嗎?有點不像。 ”

歸途中又經過上海。在機場,她突然大聲讀:“日上兔……”
我抬頭一看,笑得抽抽。麵前寫的明明是“日上免稅行”。

回到法國。昨天晚上她拿著自己的書來問我:“媽媽,這是‘小鳥電’嗎?”
我一看,又笑得抽抽。那本書上寫的是“小烏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