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國棄妻未遂記
文章來源: 托寶貓2012-12-30 05:49:19


新年到了,老鼐又處心積慮地想把我往北方領。這回我立場堅定,說:堅決不去北方。我要去西班牙,咱們還沒去過西班牙呢。
老鼐說:去西班牙……咱們語言不通啊,要不還是去德國吧。
我說:去西班牙。語言我來負責。
老鼐說:難道你不想重遊維也納嗎?
我說:下回再說。這次去西班牙。
老鼐說:美麗清潔的瑞士,我們就這樣背叛它嗎?
我說:去西班牙。對不起瑞士我也認了。

老鼐被我的堅毅眼神震懾,隻得讓步。但他畢竟狡猾,利用我的地理盲的特點,爭得了去馬德裏而不是巴塞羅那的權利。從馬德裏回來我才知道他為啥要帶我去馬德裏:那裏有博物館,卻沒有熱熱鬧鬧的地方風情。老鼐喜歡前者,不喜歡後者。

這回的旅行有個四年不遇的特點:我們沒帶托小貓,把她丟給了爺爺奶奶,為時三天兩晚。正因為這樣,我們沒敢缺席更多時間。因為兩個晚上已經是史無前例。我們趕在新年前就把旅行結束,新年就可以窩在家裏哪兒也不去了。

我們坐ryanair的飛機去西班牙。以前我坐過easyjet,但ryanair還是頭一回坐。之前聽過對這個lowcost的大鱷的許多負麵報道,所以這回高度警惕,做了周密的準備,包括不帶行李。怕我們的登機箱超標,我們甚至連小拉杆箱都沒帶。把睡衣和換洗內衣塞在一個小雙肩包裏就出發了。我把兩天兩人用的牙膏裝滿半邊隱形眼鏡盒,把我自己用的麵霜裝滿另外半邊。整架飛機我們倆是最輕裝的。之後到了旅館,老板娘看我們“no luggage”,都大為驚奇。事實證明我們在行李上的擔心有點過頭,但這也讓我們能體驗一下好久沒體驗過的輕裝前進的滋味:隻帶必需品,一件廢物都沒有,帶去的所有東西都用上了。

我出發前突擊學習了兩天西班牙語,到了地頭上才發現基本無用,主要是聽不懂別人說話。老鼐半猜半蒙的聽力還比我強些。他有拉丁文作底子,聽這些拉丁語係的語言畢竟要比我有先天優勢。我的臨時抱佛腳學到的西班牙語主要的用處在於某些單詞:比如dos(我們隻有兩個人,所以我隻學到了數“二”,連“三”都沒學。),又比如café solo (老鼐第一次聽我說,以為是“小份咖啡”,我得意地告訴他,是“不加奶的咖啡,黑咖啡”)。我們說法語的人,看到白紙黑字的西班牙語倒比較容易懂(雖然不如意大利語那麽明顯),我偶爾不懂的地方,老鼐祭起拉丁文法寶,也就看懂了。可是關係到聽和說,因為有口音的隔閡,畢竟困難許多。回來時在機場咖啡廳,老鼐給我要杯綠茶,拿腔作勢地說un té verde,我覺得語法是正確的。人家去了半天,給我們拿來一杯啤酒。我們麵麵相覷,深感挫折。

在馬德裏兩天半,走馬觀花看了王宮外觀(入口的隊伍實在排得太長,我們沒勇氣也沒時間進去),大廣場,幾座教堂,步行穿越整個城市。最主要是看了三個博物館,腿都幾乎走斷。博物館一級棒,Prado尤其。我最喜歡的是這些博物館都是純美術館,沒有考古部等亂七八糟的、我不喜歡的東西來充數。看畫看得眼都花了,主要當然是衝著西班牙畫家們來的。委拉斯蓋茲,戈亞,全是佳作,如願以償地看到了委拉斯蓋茲的《宮娥》。Prado就像盧浮宮,要一幅幅細看的話,兩三天都不夠。我們看了六個小時,一分鍾都不歇,還是隻能走馬觀花,挑著重要的仔細看。我們這度假其實是很辛苦的,費體力,更費腦力。老鼐也承認,不是休息,而是“文化旅行”。如果要休息,又有什麽比得上在家裏大吃大喝睡大覺?

西班牙最大的特點是時間全部推後。中午十二點之前都隻算是早餐時間。餐館下午1:30—4:30供應午餐。晚餐8:30之前是吃不上的,但是半夜12點也還能吃晚餐。這是因為夏天太熱,人們習慣了晝伏夜出,於是冬天也不例外。但我們這些外地人就非常不適應。我們倆常常急不可耐地等著餐館開門,掐著時間,第一個衝進空蕩蕩的餐館去,對於自己不符合西班牙作息時間而滿懷慚愧。

說到吃飯,馬德裏吃飯真便宜,我非常驚奇。同樣是一國之都,馬德裏吃頓飯的價錢幾乎是巴黎的一半甚至三分之一。中午一個menu,有頭盤有主菜有甜點,還包括酒水,才10歐元出頭。這個價錢簡直低得匪夷所思,我在法國外省都看不到。但是吃多了就發現問題了:菜又便宜量又大,吃飽絕對沒問題,可是若論烹調的精美和細致,就遠遠算不上美食。不過對於兩個吃完飯要去博物館裏狂走六個小時的人來說,這樣一頓飯還是非常給力的。我常常是中午吃了飯,一整個下午都消耗很大,到了晚上卻還是不餓。紅酒味道低劣,不要說老鼐的法國味蕾,就連我的中國味蕾都很看不上,喝了還容易上頭。但是啤酒很好,比歐洲北方啤酒淡得多,接近中國啤酒。喝兩三大杯一點問題都沒有。值得一提的是西班牙人習慣吃的churros蘸濃巧克力,感覺真像油條蘸豆漿啊。

服務員們也很善良,看我們是外國人也不試圖宰客。一聽我們努力說西班牙語,更是高興。吃飯如此便宜,以至於我這個向來一毛不拔的鐵母雞都興高采烈地留了兩回小費——雖然在西班牙,小費完全是不必須的。

去西班牙之前老鼐很抵觸。到了馬德裏之後,他緊鎖的眉頭倒是越來越鬆開了,麵對我的逼問,也心甘情願地說:還好,挺好的。

倒數第二天出了點意外。我們的信用卡在任何一台提款機上都取不出錢來。我們很是緊張了一下,因為兩人吃吃喝喝逛逛博物館,隻剩下60歐元現金了。這錢要管吃三頓飯,第二天早上的索非亞美術館門票,還有去機場的巴士票。我們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在旅館裏關起門來把所有鈔票和硬幣都鋪在床上,精心計劃了預算。好在信用卡雖然提不出現款,但後來好幾次直接刷卡消費都沒問題。算是虛驚一場。如果刷卡也有問題,那我們連旅館的帳都結不了,我就隻有在旅館裏抵押著,等丈夫拿錢來贖。

話說出發去西班牙前老鼐有一次被我的胡攪蠻纏搞得煩不勝煩,說:“我這次去西班牙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把你忘在那裏!”

我們在旅館裏一個子兒一個子兒數錢做預算的時候,我突然想起這句話來。於是滿懷狐疑地看著老鼐說:那些取不出錢來的提款機是不是你設的局?你是不是在信用卡上做了手腳,讓我們結不了旅館的帳,這樣你就可以得償所願,把我扔在馬德裏了?我可告訴你啊,你別搞鬼。你打什麽算盤都逃不過我的眼睛,我不是那麽容易被擺布的!

老鼐一定是被最後這句話嚇破了膽,所以隻好偷偷地把信用卡又正常化,讓我們刷卡無礙,順利地離開了西班牙,無可奈何地把這個煩人的老婆又帶回法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