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的三天四夜
——桑迪颶風親曆記

                                     

2012年10月29日，周一，晚，差幾分7點，電力突然中斷。因為桑迪颶風要來襲，報紙、電台、網絡等媒介早有充分的宣傳，所以在颶風經過地區的人，相信都做足了準備，可是誰也沒想到，這個颶風不來則已，一旦來臨就如此的山搖地動，破壞力十足。白天我還跟遠方的朋友信誓旦旦地說，颶風沒有那麽可怕，我這裏不是低窪地，不會淹水，就怕斷電，不過這裏是世界級都會區，經濟重鎮，是重點保護的，哪裏都有可能斷電，唯獨這裏不會斷的。沒想到這竟成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大話了，在曆次風災，水災，雪災都未曾斷過電的、我住的這個小鎮和它周圍一大片地區，在颶風中心還沒有到來之時，就率先漆黑一片了。

           
過了兩個小時，在我窗外遙遙可見的一座大城也突然一片黑暗。颶風嘶鳴著，發出陣陣沉悶的嗚咽，回旋在夜空裏，地麵上昔日燈火輝煌的樓宇與街道，此時死一樣的沉寂，隻有風裹著雨在肆虐，間或有警車與救火車（此時沒火，變作救災）呼嘯著，越發令氣氛緊張。白光從地的西北角，時不時地閃一次，似同白晝，眨眼間就消失了，奇怪的是卻是悄無聲息的，竟然沒有雷聲。房屋像湧浪中的一艘船隻，在風中漂晃著，比地震感覺還可怕很多。我激烈地思索著是不是到樓下洗衣房或是車上過一夜，生怕什麽時候房子帶人就被颶風連根吹走。這是最誠惶誠恐地一夜，即使是在床上入睡了，還是隔一會兒就被風雨的巨大響聲驚醒。

           
幸好天明時颶風過去了，雖然還有零星雨水，而且天空布滿了陰霾，但已經感到正常與安全了。中午時分看雨停了，我抓緊難得的空閑時間去平時傍晚才去的公園跑步。出了家門一看，才知道外麵的世界真是滿目瘡痍，一片狼狽。小鎮的環衛工人在警察封路的配合下，已經開始鋸斷還沒有完全倒地的樹木，再把橫在路上的倒樹搬開，清掃地上的殘枝敗葉。有不少人家的房頂被颶風掀翻在地（見圖一）。靠近河邊的低窪地區的所有民宅的車庫都進了水，窮人家裏的車庫不是放車，而是堆放雜物的地方，看到人們把被水淹過的物品擺放在車庫前的人行道上，正用水桶向外打水、排水，心裏真是一陣的酸楚，不忍心再為他們留此存照。

             
有些路段被水淹沒，水退後是一地的汙泥和垃圾。在這一地區，我看見有四輛停在路邊的小車，被風轉成45度角，後輪都上了人行道，有一輛車右後門更是被緊緊地擠壓在路邊指示牌的金屬杆上，損失看來不輕（見圖二）。後來看到我跑步那個大草坪上一個足球門框也是被從原地吹離了45度角，調轉了方向。這個門框是沒有掛球網的，雖然就是擺放在草坪上，但是夠重，也沒有什麽阻力，竟然也被風吹動了，真是不可思議。小鎮中心的郵局門前一棵高大的樹木也被風吹倒了，巨大的根部倒地後還比一人多高，可是這顆大樹還是很有樹品的，在中風倒地的一霎那，它竟然沒有向郵局的屋頂上倒，而是向著一片無人的草坪倒去，公共財產躲過一劫，此樹功不可沒，精神可嘉（見圖三）。

         
由於不用去上班、上學了，所以街上的人不少，有不少人更是手拿相機，用鏡頭見證颶風的淫威。當一個多小時我跑步後回到家，再帶上相機出來時，街道已經被清掃整理得差不多了。小鎮上雖然地產稅重，但是遇到事情緊急，處理得還是很及時，這也是一個好處了。這次他們能收拾環境，打掃街道，可是卻沒有辦法讓電力恢複正常，所有路口的信號燈都不工作了，加油站也失去了加油的條件。

      
人們在風災之後的第一天還處於一種驚恐之後的興奮中，可是時間一長，就開始惶恐起來。首先是冰箱裏的食物將會不保。鎮長和負責衛生的官員聯名帖出了告示：冰箱裏的食物，4小時就不能吃了，凍箱裏的肉類等48小時就是極限，不可食用。在颶風到來之前的周六，周日，人們都在超市裏大肆搶購了一番，所以誰家的冰箱都是滿滿的，沒想到斷了電搶購來的這些食品不僅一點幫助沒有，還成了一種巨大的負擔。雖然還有煤氣，可以做飯，可絕不是一兩天就可以把這些食物吃進肚裏。

      
有小朋友或者嬰孩的人家就更糟心了，家裏沒有暖氣，風後又急劇降溫，到了夜裏大人都受不了，更不要說小孩子了。現代社會裏，電燈，電話，網絡，加油站等好像就是與生俱來的，從來就不會出問題，一旦出問題，人就像一下子便回到了農耕時代，在饑寒交迫中度日了。斷電之後，手提電話很快也就沒有信號了，有的電話公司好點兒，以後陸續有了信號，可是電話沒有電了。有的手提電話公司則不行，離開正常的電力供應就沒有轍了。很多人的車本來就要加油了，可是加油站一停止加油，問題就嚴重了，這可是多少年沒有過的事情，老美國人說這次的災難是百年未遇的事情。

           
這樣的事情，在我所在的小鎮一共持續了三天四夜，當今日午夜2點來電時，真是喜不自勝，大有撥雲見日，絕路逢生之感。因為我把電視機放在打開的狀態，所以一來電馬上就知道了，並且立即把家裏所有的電燈都打開，窗簾拉上（沒電時窗簾都多餘了），音響等都打開，直到證明這個光明是實實在在地到來了。路燈又明亮的照耀著，十字路口的信號燈也活泛了起來，一會兒綠色，一會兒紅色的光在夜空裏閃爍著，路過的汽車也再不用在路口寸步難行了，因為安全有了保障。

            
今天先是陽光明媚，後來又多雲，好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可是一開車上路，才知道還有許多地方沒電，有電的地區，加油站可以恢複正常了，可是有油可加的加油站沒有幾家，趕在颶風之前補充過汽油的加油站不多，而且擠在它們門前的汽車多過它們地下油庫裏的油，看那個大排長龍的陣勢真是不寒而栗。這個局麵還是沒有從根本上好轉。要是一切恢複正常，看來沒有兩到三個星期還是不行。據說這次的雨不是很大，但災害很重，主要是因為颶風將海水引上了岸，又恰逢滿月，潮汐是滿漲之時，本來要退潮，颶風讓潮水不退反漲，所以一下子就成了嚴重的水患。

      
荷蘭隧道從來不會淹水的，這次也成了汪洋澤國，中斷了連接新澤西與曼哈頓的大動脈。新澤西與曼哈頓的鐵路樞紐也因水而停運，苦了在紐約上班的人，他們要開車繞遠，經過林肯隧道進曼哈頓中城，停車場又一位難求。聽說昨天就有了新規定，在紐約裏麵布魯克林，皇後區等地要進馬哈頓上班的人，隻能三人一車才可以，否則禁止進入，這比911時還嚴重，那時隻要兩人一車就可以進曼哈頓。紐約地鐵也進水嚴重，至今恢複通車的隻是部分線路，叫上班族們怎麽辦呢？可恨的資本家，就舍不得讓員工在家裏再休息個把月。

          
這次很多家庭有自備發電機的結決了大問題，可是又聽說有更多自備發電機根本無法發電，因為沒有汽油，買不到油，有發電機也等於沒有，真是一環扣一環，環環相扣。現代社會的文明，有多少方便也就有多少暗藏的不方便。一旦發生了，就是一個嚴重的生活大倒退。這也是成也科技，敗也科技。可見科學技術發達了，也不是什麽好事，人的生活太脆弱了，對電力依附的太大了，經不起這樣的災變。

       
按理說美國是一個物質文明高度發達的國家，都可以把人送到月球上，應該沒有什麽困難能影響電力中斷後的及時恢複。可就是不行，不知道到底是什麽原因？是不是政客被電力公司公關了，電力供應商是私人企業，平時就巧取豪奪，把最大的利潤都裝進自己的口袋，設備陳舊，設施老化，遇到災害就無法抵擋，更不要說特大災害了。再者，一事當前它們考慮的可能還是是自身利益，不肯不惜代價地進行搶修。而且它們再財大氣粗，也是資源有限，無法在短時間內在人力、財力、技術與工程上有效地搶救故障，迅速恢複供電。如果這樣的企業是國家管理的，就會傾舉國之力，在最短時間內解決災害造成的危害。

              
我很知足了，現在有電了，可以解除與世隔絕的日子了，雖然隻有三天四夜，卻像是一生一世都生活在無底洞裏那麽得可怕，特別是夜晚，寒冷而漫長，睡幾覺天都不亮。現在還有許多地區仍然沒有恢複供電，那裏的人們還處於困境之中，重要的是與那些遭受水災的人家比起來，同我一樣的人，所損失的還是最小最小的，而且自颶風以來能上網見證的人，其實還不是真正的親曆者，那些此刻還在難民中心欲哭無淚的人，才是值得關注與同情的深受重創的災民。還有那些大超市，我們自己冰箱裏的食品都壞了，他們那些冷藏食品不是也要成了垃圾，而損失慘重。

                 
一場颶風帶來的災變與愴痛，也暴露了再強大的社會在自然狀態瞬間突變的麵前，是多麽得束手無策而倍受蹂躪。聰明的人類在不斷地與自然災變周旋的經曆中，也積累了越來越多的啟迪、感悟、經驗與能力。相信類似桑迪颶風這樣的打擊還會有，但帶來的重創不會更大，因為吃一塹長一智，人類在學會敬畏與正視自然力量的同時，誰又敢說今天的代價不就是來日的祝福呢！

                
                  
                               

背景音樂 大提琴與竹笛：女兒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