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憂傷心(上)
文章來源: 亦相宜2012-06-06 08:36:49
也許我天生就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童年在我的記憶中憂傷竟多於快樂。
五歲,父母送我上幼兒園。憂傷的記憶從那時開始。

我上的幼兒園是全托,星期一早上去,星期六晚上才回來。父母讓我等到五歲,是因為他們覺得我是個特別黏人的小丫頭。
我有個哥哥,兩歲就開始上那個全托幼兒園了。有個周末,哥哥從幼兒園裏帶回來幾幅他的畫作,什麽飛機啊軍艦的,爸爸媽媽和鄰居都誇他畫得好。我在邊上眼熱不過,加上我看哥哥每次從幼兒園裏回來的那副神氣、高興的樣子,便認定那個叫“幼兒園”的地方很好玩,從此一天到晚吵著要去。

終於有一天媽媽給我買了個紅色的皮書包回來,說是要送我上幼兒園了。我那個興奮勁啊我媽到現在都記憶猶新,偶爾還會拿出來羞我一下。
記得那天我背著漂亮的新包包,生怕誰沒看見,挨家挨戶地向鄰居宣告:“媽媽給我買的新書包!我要上幼兒園了!媽媽給我買的新書包!我要上幼兒園了!”直到得到了幾乎每一個阿姨、叔叔的讚美才罷休。

我永遠都忘不掉那個星期一——我上幼兒園的第一天。
那個早晨,我背著紅書包美滋滋地坐在爸爸的自行車前麵。我聽到爸爸背後媽媽的聲音:“丫頭,聽話,星期六媽媽會早點去接你的!”
我看也不看媽媽,心不在焉揮著手向身後的媽媽說再見。我的心早飛向了幼兒園,滿腦子是對幼兒園新生活的美好想象:幼兒園的老師一定是梳著長辮子的漂亮阿姨,幼兒園裏一定有很多紮著蝴蝶結的漂亮小姑娘,我可以和小朋友們一起天天跳舞、唱歌、畫畫……
直到爸爸將我從自行車上抱下來,將後座的物品交給那個留短發的我認為一點都不漂亮的幼兒園老師,騎車離開時,我才意識到“上幼兒園”的真正意義。
我突然覺得自己好孤單,好無助,我想回家,我不要老師,我要媽媽,我開始抽泣,我終於忍不住了,“哇——”我大哭……

這一哭,一直哭到幼兒園畢業。
我的兩年幼兒園,除了第一次和最後一次,每次送去都像殺豬,哭得驚天地動四鄰。
有個星期天晚上,我好好地在和哥哥玩,突然想起明天一早又要上幼兒園,心情馬上轉陰,玩的心事也沒有了,坐下來開始專門哭。媽媽怎麽哄都沒有用,一直哭到累了在媽媽懷裏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爸爸照樣還是硬把我送去了幼兒園。
長大以後媽媽告訴我,其實她那時很心疼,幾次都想給我換個早出晚歸的幼兒園,可爸爸堅持,說是要鍛煉鍛煉我。

我不喜歡幼兒園,除了戀家,還另有原因。
幼兒園裏晚上帶睡覺的不是老師,是阿姨。阿姨的其中一個職責是每天半夜要起來叫所有小朋友起來拉尿。
不知為什麽,那次阿姨要我拉時我沒有,阿姨睡下我又要拉了。阿姨起來黑著臉訓斥我,要求我下不為例。下次我便不敢再喊阿姨了,一直憋著,直到實在憋不住尿了床。因此我便有了第一個綽號“砸稀泡”,“尿包”的意思。
從此和小朋友玩不對時,他們就會罵我“砸稀泡”,讓我又氣又難為情。可我沒有報告老師,也不願意告訴家裏人。我那時已經有自尊心。
我想家,白天想,夜裏想,吃飯時想,睡覺時想,被人罵“砸稀泡”時更想!

我曾經計劃和實施過一次出逃。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