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碰到人問我是哪裏人，如果我按籍貫回答，可能會被人提醒說“應該按出生地”；當我按出生地回答時，又有人說應該按籍貫。這一生住過不少地方，就這麽走來走去，越走越遠，在哪裏好像都找不到認同感。

後來被人問到我的信仰是什麽，我發現自己再次陷入這種困境，倒不是我故弄玄虛，總覺得要講清楚需要費點口舌。

大約有十年了吧，那是些暗淡無光的日子，能作的努力都作過了，前路仍然看不到一絲光明。於是認識了基督教，就好像迷途中被人引向一條大路，這路直通天堂。雖然路上有坎坷，但是不再恐懼無助，而且有眾多弟兄姊妹相伴，大家一起歌唱，一起分享。第一次品嚐由信仰所帶來的驚喜，頭頂的天忽然開了，肩頭沉沉的擔子終於也可以放下。

原以為會在這條路上一直走下去。直到有一天，懸在頭上的那把劍終於還是落了下來，方才知道那恐懼和無助從來不曾離開，隻是我一直盡量不讓自己抬頭去看。雖然心在深淵，人前還得保持淡然和微笑，於是周圍所有的人都誇我勇敢。我一點都不勇敢，但是災難來臨，除了挺起肩膀去扛，我別無選擇。

振作精神，重新上路。我不得不繼續尋找。如果我的一生將與恐懼為伴，我寧可舍棄餘下的日子。但是當我走在原來那條路上的時候，卻開始心不在焉。我不停地發問：那些白紙黑字的應許，那些確鑿無疑的平安，那些如握在手的信心，為什麽當我真正需要的時候，就煙消雲散？那個我以為可以以禱告，以信心到他麵前的神，難道隻是我幻想出來的安慰？

總是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也許我太過相信他們告訴我的？順著這思考走下去，發現自己已經慢慢離開了那條大路，人聲越來越遠，隻有我一個人站在曠野之中，走上自己的尋求之路。開始的兩年讀有關基督教的書，後來讀榮格、尼采、奧修、《與神對話》、克裏希那穆提……好像不斷地尋見，又不斷地迷失。帶領我的是內心那點點星光，雖然微弱，卻不熄滅。當我將心靈的藩籬拆除，對於那些先哲的話領悟得越多。曾經反複地讀《聖經》，並沒有像現在這樣理解耶穌話中的話；曾經一直努力按《聖經》的要求做個“好人”，卻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放鬆去行。於是我知道，這就是我要走的路了，這路就是“愛”之路。曾經一直無法理解“打你的左臉將你的右臉給他”那樣的愛，原來這愛完全超越了情感，超越了時空，沒有界限，沒有分別，沒有得失，沒有榮辱。它隻是在那裏，“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這該是我們心靈的本相啊！它是至高的寧靜和平安；是萬物的源頭和終點。它有化幹戈為玉帛的能力，也可以移山填海。

我找到了，請不要讓我離開。

小注：如果有基督徒弟兄姊妹讀到這篇文章，我想告訴你們：在過去最艱難的日子，一直有弟兄姊妹陪伴在我身邊。我愛你們，如以往一樣。我尊重你們的信仰，如以往一樣。至於我，神學和教條令我窒息，我將跟從自己的心靈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