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今天寫的隻有一個女人，是我的一個前同事小 P 。本來想把她歸於“美麗女人”，之所以沒這麽寫，一是覺得跟前麵的題目重複，二是覺得“漂亮女人”這個頭銜更符合她的狀態。

我認識她的時候她在服裝進出口公司負責輔料，就是洗水嘜紐扣線頭塑料袋等等的訂單和發放。這個工作相當繁瑣細致，女人來做比較合適。

小 P 是公司的元老，跟總經理差不多同時進公司，在公司裏的地位非常超然。她從來不按時上班，早上廠家都等她的大駕光臨。來了以後先吃早飯再化妝，全部收拾好才開始工作。有一次我們總經理有一個訂單要跟她核對，在旁邊拿著單子很耐心地等她化完妝才開始，一度著急地在她身後踱來踱去，搖頭歎息：“女人——”

誰能想到這樣一個女人是個小保姆出身？

她是美院一個老國畫家的遠親，本家，因為畫家生病從鄉下到杭州來做保姆。後來老國畫家去世，老國畫家的兒子替她在美院安排了一間房，她轉變身份變成小裁縫，給美院愛美的學生做衣服，也為服裝專業的學生製作作品，生活不愁，收入也可以。

至於她的手藝是在鄉下學的還是在杭州學的，不得而知，已無可考。

服裝公司需要一個打樣的人，她的親戚把她介紹進來——說實在的，她在公司裏賺得不見得比做裁縫賺得多，我想她同意進公司，還是為了發展前景，和一種身份的轉變。

小 P 是很漂亮，眼睛很大，身材苗條，頭發柔順筆直——那個時候還沒有離子燙，是天然的。她的臉型略圓，但是並不胖。她人很聰明，一口杭州話學得惟妙惟肖，很流利，隻有個別字咬不準，讓人聽出是外地人。

她的不足是她當年不愛念書，學曆低，不懂英文。但是她工作很認真，靠著客戶提供的色卡，英文認不全也能勝任工作。

曾經有人對總經理夫人講：“你們老公身邊放著小 P 這麽個下屬你放心啊？”

總經理夫人搞服裝設計，也是軍區大院出身的，為人大大咧咧，笑著說：“是你的總是你的，不是你的你看著也沒用。”

我們總經理是個很緊張老婆，很有道德感的人，創業階段，心無旁騖，專心工作，從來沒有這種非分之想，別人是杞人憂天。

我說過，這種女人從來不缺人追求，但是人生往往不完美，男人現實起來很讓人無奈。那個時代，像小 P 這樣的漂亮女人有個致命的弱點，就是她沒有城市戶口，尤其是沒有杭州這個城市的城市戶口，她是農業戶口，而且是鄉下的農業戶口，家裏在窮地方（不窮也不會做保姆）。

在美院做裁縫的守候，就有“未來的藝術家們”前赴後繼地對她表示過好感，但是沒有人甚至願意給她一個虛幻的承諾。有一次我們公司去千島湖搞活動，我們住一個房間，互相講著彼此的感情故事，我失敗的初戀，她那些羅曼史，她說曾經有個美院的學生這樣對她講——目的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沿途的風景。

我當即大罵——放 P ！不為目的地，我幹嘛上你的火車？

小 P 雖然文化低，但是人並不傻，才不上這些狗屁藝術家的當。所以現在我在某女友的博客聽一個中年男大放厥詞地說，年輕女人，溫柔的女人是男人奮鬥的動力，不禁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立刻質問他，你剛出校門在奮鬥的時候，有一個同等學曆能賺錢的事業女人，和一個農村戶口沒有固定工作的美麗溫柔女人讓你選，你敢選後者嗎？

那中年男顧左右而言他，遲遲不敢回答我的問題。我這裏要罵一句——真他媽萎縮！

那個時候，小 P 經濟完全獨立，賺錢一點也不少，就是沒有城市戶口，男人都不敢娶，你人到中年有資本了，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麽，嫌家裏女人老醜不溫柔了！

不是所有的男人都不敢娶小 P 。也有人對她示好，表示願意跟她結婚。比如我們公司的駕駛員，比她小，當著我們所有人的麵說願意娶她為妻。小 P 明白地告訴他——我不會嫁一個駕駛員的。

我笑著說，你說話也太直了，這樣不好。

她問，那我該怎麽說？

我說，你說你們倆不合適就可以了，不要傷麵子。

還有一個，是美院的電工，妻子去世了，留下一個男孩，他對小 P 說願意娶她為妻，不嫌棄她沒有戶口。小 P 覺得受了極大的侮辱，氣得差點吐血。

她這樣蹉跎著，願意娶她的她根本看不上，她想嫁的都不願娶她回家，因為她的戶口會影響到下一代的教育，當然也有人可能覺得她人雖漂亮，但是文化低，沒層次，拿不出手。

很快，她年屆三十，按照現在的說法，是個絕對剩女。再加上工作辛苦壓力大，日以繼夜，臉上很容易掛出歲月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