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情(16) 翻臉
文章來源: 漢代蜜瓜2008-02-04 21:05:37

最後這KING SIZE的床墊,還是讓梁浩然在江南的某個外銷床墊廠給找到的。床架是金屬鏤花的,床墊廠老板幫忙找人定做的。夏宜房子裝修好了以後,打掃,透氣,中間她又去香港參加了紡織品博覽會,忙得暈頭轉向,所以一直到四月底,湖邊的桃花都盛開了才搬進去。

梁浩然也去了博覽會,他們分別在不同的展廳,都落在人堆裏,碰到了,隻是點頭打個招呼而已。他因為節前那天早上在公司裏看見孟小芸起早看文件,直覺的覺得那個女孩子很刻苦上進,跟王經理交換了一下意見,王經理也有同樣感覺。所以這次參展,出來兩男兩女,就把孟小芸也帶上了。

他看到孟小芸穿來穿去就是藏青的西裝,白色的襯衫,不禁皺眉:你就這一件正式的衣服嗎?

另外一個女同事快嘴:可不是。這還是前幾年在王經理朋友廠裏買的呢。

梁浩然看孟小芸一臉尷尬的樣子,就說:嗬嗬,我沒別的意思。你裏麵的襯衫至少要換換顏色,否則,在國外,你如果兩天穿一樣的衣服,人家可能以為你頭天晚上沒回家。

孟小芸鬧個大紅臉,小聲辯解:襯衫是天天換的,不過都是白色的。

王經理見狀連忙說:晚上我們去女人街逛逛吧,據說那裏的東西又多又便宜。

回酒店換衣服的時候,王經理就說梁浩然:你對小姑娘說話怎麽那麽直啊?小孟家境不好,她的薪水要接濟父母,還要供養上大學的弟弟,手頭自然很緊。你這麽說不是讓人家難堪嗎?

梁浩然撓頭:這怎麽說?做服裝的沒衣服穿?

王經理忍不住笑:咱們是褲廠,便裝褲廠,不是西裝廠。

於是晚上逛街的時候,在一家賣外銷尾貨的小店麵,有職業裝,有棉布或者真絲的襯衫,質地款式做工都不錯,價錢也合理——店裏掛著謝絕還價的招牌。

梁浩然就說:你們兩個女的挑吧,每人可以選兩套做工作服,我來買單。

兩個女孩低聲歡呼。王經理就湊在他耳邊說:你小子還很憐香惜玉嘛。

從服裝店出來,幾個人進一家銀飾店,就碰到夏宜也跟同事在逛。王經理認識周老板,兩個人打個招呼,互相介紹了一下同行人員,到店外去聊天。

梁浩然一本正經地問:夏小姐買什麽呢?

夏宜在一堆風格象藏飾的首飾裏挑挑揀揀,說:老板說這些首飾來自尼泊爾,比溫哥華的要便宜得多呢。

梁浩然說:是嗎?跟藏飾很象啊。

夏宜說:國內的藏飾,說是藏銀,其實是銅錫合金,這個是純正的925。

梁浩然就說:真的?拿起來細看,果然搭扣處打著925字樣,於是說,那我也要為美美挑幾樣。

夏宜拿起一隻造型誇張的戒指說:這隻鬆綠石的戒指很古典很別致。說著往左手食指上套,倒也剛剛好。

梁浩然搖頭:這叫鬆綠石?怎麽好像是藍色的?

夏宜把戒指脫下來,說:中文叫鬆綠石,英文叫TURQUOISE,可能是偏綠色,也可能是偏藍色。西方人很喜歡這種藍,特別襯她們的白皮膚。你們美美皮膚白,戴著肯定好看——就是不知道尺寸合適不合適。

梁浩然把戒指拿起來端詳半天,那是一隻簡單的指環,上麵鑲橢圓型的碩大鬆綠石戒麵,周圍又圍了一圈小的同色石頭。他問老板還有沒有同樣款式的戒指。老板操著生硬的普通話說:戒指就這一隻,配套的項鏈墜和耳環倒還有。

梁浩然統統要下來,又挑了幾款純銀不鑲石頭的項鏈和項鏈墜,一起讓老板包了。

夏宜挑了一套大而扁的水滴形的黑瑪瑙銀鑲的吊墜,戒指和耳釘。店主很會做生意,問:不配鏈子嗎?

夏宜搖頭:不必了,這個還是配絲絨比較好。

一個星期六,夏宜隻上了半天班,下午兩點就開車回到H市。她約了梁浩然來幫她裝床。她先到廚房把菜都洗好濾水,把行李箱裏的定做的臥具取出來,整理好,放在沙發上,再取出拖把,把地板全部拖幹淨。然後她洗了個澡,換上粉色的緞質吊帶背心裙,用毛巾把頭發擦到半幹。

梁浩然到了,見了她就上下打量,吹口哨,說:你看你一聲令下,我丟下工作就趕過來。又問,床呢?

夏宜領他去臥室,他又是一聲口哨。

這是兩間朝南房間打通的大臥室。因為是高層框架結構,打掉的隻是中間的磚牆,中間並沒有再加支撐架,顯得整個房間如同一體,溫暖,明亮,通透。落地窗簾是米色的底,淺粉色的小花,兩個房間可以用布幔隔開,布幔跟窗簾同色。房間的一頭,靠近陽台和落地門的那邊,擺著一隻圓形的小咖啡桌,兩隻扶手單人沙發分立兩旁。沙發的顏色跟窗簾近似,隻是花朵再大一點。下午的陽光斜斜地曬進來,那花就讓人聯想起屋外陽光下盛開的薔薇。

床自然要放在凸窗的一邊。梁浩然一邊琢磨一邊動手開始裝,一邊問:你幹嗎不讓他們給你裝好再走?

夏宜在邊上給他打下手,說:你沒見那倆送貨的有多髒。那天剛下過雨,我怕他們把房子給我搞得亂七八糟,幹脆打發他們走人算數。

一會兒床架支起來,兩個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床墊放上去——主要是夏宜力氣小,床墊既重且大。然後梁浩然去衛生間洗手,夏宜把臥具鋪上去。

梁浩然回來看到鋪好的床,跟沙發一樣的顏色,床尾還有個美人榻式的長凳,不由笑著說:你可真會享受。這臥室如果再高一點可以打壁球了。

夏宜說:還沒結婚的時候,看那些家居裝修的書,歐式的老房子,臥室就這麽大大的,好幾個窗,就想,什麽時候我的臥室也象這個樣子多好。現在總算夢想成真!七老八十的,再不享受就沒時間享受了!

梁浩然走過去,擁著她倒在床上:那好吧,現在就讓你享受享受。

海闊憑魚躍,床寬任人翻。然後梁浩然明白夏宜為什麽當初非要鐵架床了——在雲端的巔峰時刻,她伸手抓住床頭——這能讓她把所有的力量都使出來。

她伸出雙臂,象蛇一樣纏在他身上,把他的頭扳向自己,吻他的嘴。他閉著眼微笑著問:現在是不是很喜歡我?

她又吻他一下作為回答。

然後他問:喜歡我什麽?

她想都沒想,說:身體。

哪一部分?

這次她想了半天,才說:舌頭。你的舌頭很軟,很靈活,所以你英語發音不錯,比一般中國男人要好。

他半信半疑:有這種說法?你對比過幾個男人的舌頭得出這種結論的?

夏宜連忙轉移話題:你要不要來點ESPRESSO?邊說邊起身,到廚房裏,拿出一把很奇特的小咖啡壺,放進咖啡粉,水,坐在煤氣灶上煮,然後淘上米,把米放入電飯煲,加上水,壓上開關。最後她把下午清理的魚頭放在鍋裏慢煎,煎到兩麵焦黃,加入水和酒,蓋上鍋蓋用大火煮,水開之後,直接把火擰成文火,就讓它慢慢燉。

這時咖啡也好了,廚房裏充滿了咖啡香和魚香混合的味道。她把咖啡壺放在托盤上,拿了奶霜和糖,以及咖啡杯和餅幹,端到臥室,放在咖啡桌上。

她問:你要不要加糖?要不要奶霜?

要。梁浩然起身來到沙發上坐下,拿起杯子嚐一口,說,味道不錯,很純正嘛。

吃點餅幹吧,這咖啡是蒸餾咖啡,很STRONG,空著肚子吃胃會受不了的。 

梁浩然拿起一塊餅幹送入口中。

夏宜接著說:在溫哥華上班的時候,公司裏有個老紳士,每個周五下午吃完午飯,都會給大家煮一壺ESPRESSO,我是跟他學的。老頭兒很風趣,很健談,對中國文化特別感興趣。我們公司有幾個香港人——”

梁浩然打斷她問:老頭有沒有教你點別的?他的舌頭軟不軟?

夏宜聽了這話臉就掛下來,半天才說:阿浩,你知道不知道有時候你很過分?

那一次,當著她同學的麵他對她說:你看看他那衰樣,能給你高潮嗎?令她在那男人麵前羞憤交加。

梁浩然看她臉色冰冷,一股無名之火就竄上來。他放下杯子說:你這個女人怎麽說翻臉就翻臉,真是翻臉比翻書還快。

夏宜木著臉說:沒錯,這叫更年期綜合症。

梁浩然就突然站起來,走到床尾,穿上衣服,拿起自己的東西,走了出去,把門重重地帶上。

夏宜恨恨地衝進廚房,把火關掉,把那已經熬得如牛奶一樣白的魚湯,倒進水槽,打開水龍頭,衝洗了一陣,把魚頭撈出來,扔進垃圾筒。

然後她把洗淨的青菜也扔進垃圾筒。

最後,那鍋半生不熟的米飯也難逃脫被拋棄的命運。

或者能就此分開,也好。夏宜對著那堆垃圾,心裏是這麽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