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以來，一位網名叫“雕弓神劍”的女婿，於2018年2月10日寫的“流感下的北京中年”在微博上傳瘋了。他講的是從他老嶽父得了流感，到因肺炎不治身亡的一個月來的每天經曆。這位女婿寫出了許多不為人知或以前不為人注意的生老病死的細節，引發了許多人的留言。我看在留言的人中，很多人是醫生、護士，還有保險業的人士。這些人平日裏惜時如金，可這次他們不僅看完了這篇長達兩萬六千字的博文，還花時間發表議論，真可謂此文觸動了人們的神經，觸到了他們的心靈深處。我隻在這兒說說我的一些感慨。

一、年紀大一點兒的人，要學會保養自己。這位老嶽父在2017年12月得流感時，是六十歲。現在六十歲的人，看上去可以和幾十年前四十歲的人差不多，如果沒病沒災的，他們再活個三十年沒問題。但是，人的免疫係統和人類一樣，是以千年、萬年為單位而進化的，它不會因為你穿上精精神神的衣帽而迅速變的年輕。六十歲就是六十歲，這個年紀到了該保養自己的時候了。從科學的角度講，如果沒有感冒病毒，受涼是不會感冒的。但是受涼之後，人體的免疫係統能力有可能下降，感冒病毒會趁虛而入。這應該是大眾普及的常識。有時候科學家為了寫文章，常常挑戰常識，比如說我看到過一篇大講受涼和感冒生病沒有關係的文章。那篇文章其實說的都對，那是假設病人生活在沒有病毒病菌的環境中，或者自身的抵抗力超過了病毒、病菌的感染力的情況下。所以，希望朋友們既要相信科學，也不要丟掉常識。
 

博文中說，在2017年冬天，老嶽父在北京通州女兒、女婿---“雕弓神劍”的家裏，一天大早，在前後窗戶都開著的情況下，光著膀子逞英雄。這件事可能就是他得了流感的誘因。

 

二、年輕人抵抗力強，但是千萬別大意。博文說老嶽父在受涼的第二天，噴嚏、咳嗽症狀都出來了之後，還毫不在意地和“雕弓神劍”的女兒玩耍。後來，外孫女、女兒和老伴兒都染上了輕度感冒。但他們相對年輕，都抗過來了，最後沒有大礙。但老嶽父當時正在經曆著生生死死，讓全家人在看到其他成員咳嗽時，很是擔驚受怕。五十年代時，老毛說過，“嚴重的問題是教育農民的問題”。看到老嶽父對醫學如此無知，我想說，如果要想人民大眾更健康一些，除了對醫藥專業人士有更高的要求，“嚴重的問題是教育民眾的問題”。這個教育，不僅僅是醫學常識，還包括理解醫療係統是如何操作的。“雕弓神劍”的這篇博文裏很生動地講到老嶽父生病的前因後果，也講到了醫療係統是如何操作的。他講的很客觀生動，也許因此觸動了醫護人員的心靈。

 

三、我想說說要不要換醫院，換醫生的話題。這篇博文講到，他的老嶽父生病二十天，換了五家醫院，從通州換到北京。換醫院的原因最初有經濟的原因，有離家方便的原因，後來有床位的原因---
-因為老嶽父需要ICU的病床，而正在就診的醫院沒有床位。聽起來這些原因都無可厚非。也許事後諸葛亮會說，如果老嶽父一開始就到北京治療呼吸道疾病最頂尖的醫院去治，就不會命喪黃泉。這些話都對，但一般的病情是不需要去頂尖醫院的，誰會殺雞用牛刀，誰也不知道這個“雞”會變成“牛”，甚至變成“魔”！所以不能說他們家做的決定有錯。

 

我在這兒想和朋友分享的是，在美國，其實現在在中國受過正規訓練的醫生也一樣，在他們拿到一個新的病人時，都需要做一番研究檢查，除了檢查病人之外，之前的實驗室檢查結果要看，X光檢查，CT檢查結果要看，之前醫院的治療過程也要看，好的醫生會把這些資料都放在自己的診療過程中考慮，然後理出自己的治療方案。

 

像這位老嶽父的病情急，家人希望選擇有治療經驗的三甲醫院，迅速做出診斷，迅速拿出正確的治療方案來，路徑是對的，因為診斷治療是不是及時會影響到病人的愈後。但是每換一個醫院，醫生都必須走我以上所說的過程。如果輔療人員強，這個過程可以很快，輔療人員可以把醫生需要的資料很快找齊。如果材料不齊，醫生就必須根據他現有的體檢材料做出診斷。遇到危重病人，重新做實驗室檢查是必要的。等待這些結果出來，需要時間。所以，換的醫院多，這些銜接的時間需要的也多。如果所有的材料和病人都在醫生的眼前，有經驗的醫生常常能夠幾分鍾、幾十分鍾，就給出“嚐試性診斷”。但是，現代醫療---也就是西醫--說到底，它還是個科學，它不是神話，診斷、治療需要一個過程，它往往是一個不斷變化的過程。 另外，不僅僅是診斷、治療，病人自身的免疫的個體性，都會對愈後產生巨大的影響。

 

我在這兒說說一下病人自身免疫的個體性。比如說，我們生活在有數不清的病毒、病菌存在的環境中。在大多數情況下，這些病毒、病菌不致病，或者沒有能夠多到致病。還有一種情況，這個人在他自己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曾經感染過這個病毒、病菌，所以他有抗體。我們可以把病毒、病菌比喻成鎖頭，而自身產生的抗體就是鑰匙。一把鑰匙開一把鎖。比如說，這些病毒、病菌第一次進入人體時，刺激了人體的免疫係統產生了抗體，也就像是免疫係統造出了許多鑰匙。第二次，這個病毒、病菌再來，這些抗體，也就是這些千千萬萬把的“鑰匙”，就會出來解決這些會給人體帶來麻煩的“鎖頭”，使這些病毒、病菌無法致病或者無法給病人帶來大麻煩。文中說的那位老嶽父從東北來到通州，他的身體中可能完全沒有北京這地塊兒的抗體。而外孫女、女兒和女婿可能會有一些本地病毒、病菌的抗體，他老伴兒曾做過護士，身體中各種各樣的抗體可能是這位老爺子的幾百倍。所以，除了博文中指出的那些原因之外，這位老爺子敗在感冒這個疾病的原因，很可能與這位老爺子身體中沒有抵抗致他於死地的這種病毒的抗體有關。也就是說，他沒有特種兵替他打這場仗。我們也常聽說有人搬家後“水土不服”而生病，但在新的地方住了一陣後就好了，不太生病了。其中的原因就是他身體中有了本地病毒、病菌的抗體。

 

我還想在這兒講幾句和北京流感不相幹的話。說說選醫生的事兒，說說在美國生活選醫生的事。我覺著，年紀輕一點的人，如果要選家庭醫生，想選一個離家近的診所，想選一個前台好說話的診所，想選一個CO-PAY二十刀而不是三十刀的診所，甚至於想選一個看得順眼的醫生，這都說的過去。而年紀大一點的人，一定要選一個在醫術上自己可以信的過的醫生，要選一個自己和醫生可以相互理解能夠溝通，選一個自己和家人可以托付生死的醫生。

 

四、“雕弓神劍”在總結老嶽父生死記時說，一定要有醫生做朋友。中國人相信有熟人好辦事。其實這兒到底是熟人的問題還是信任的問題？“雕弓神劍”舉了個例子，說老嶽父轉到他們有熟人的丁醫院，熟人幫他們找到一台心電監護儀。“雕弓神劍”在醫院中親眼見到隔壁床上的一位病人，在陪護親人離開後，病人病情出現危險時，心電監護儀發出呼救，醫護人員迅速趕來搶救。從這件事，他看出了心電監護儀的救命作用。他的結論是，一定要有醫生做朋友。他說如果他們沒有熟人，老嶽父就不會有這台心電監護儀。其實這裏不是是熟人的問題，是信任的問題。如果他不信任這位朋友，他就會懷疑朋友在“殺熟”，在趁機幫醫院多賺錢。一般來說，人和人之間多一些理解可以增進信任。最近上演的“急診室的故事”，科普了一些醫療知識，我覺著這樣的節目可以增加病患和醫護人員的理解和信任。這篇博文也可以增加病患和醫護人員的理解。但光有理解還不夠，還必須從製度上杜絕“利益衝突”，才能取得患者的信任。二零一八年的一月三十一日， 美國疾病防治中心的主任，費茲傑瑞博士（Dr. Brenda
Fitzgerald）從職位上離任。原因是她買了煙草公司的股票，而疾病防治中心是要教育大眾不要吸煙，因為吸煙可以致癌。所以她的個人行為和她的公眾職務有了利益衝突，她必須離任。美國的醫院、診所不會派醫生、護士去向病人直接收錢，總是有專業財務人員去和病人打交道。這樣，一是醫生、護士不用分心，可以專心救治病人。二是避免了醫生、護士和病人、病人家屬有直接衝突。我想如果國內能做到這一點，民眾懷疑醫生、護士提出的醫療方案純粹是撈錢的想法會減少，醫生、護士被打的現象也會減少。

 

五、這篇博文還使我想到許多問題，像應不應該給病人掛鹽水的問題，像博文作者說他不願自己的孩子做醫生的問題，還有到底什麽時候應該停止無效治療的問題，等等。醫療的問題是科學的問題，是金錢的問題，是社會的問題，也是文化的問題、法律的問題。在“雕弓神劍”的博文裏，從病人家屬的角度，涉及了這些方方麵麵。我這篇小文就不再占用篇幅討論這些問題了。

 

今天是情人節，明天是年三十，後天是狗年初一。祝朋友們快快樂樂過節日，健健康康每一天。